怔,霎时想起凤子樟的脸来,笑了一笑,说:“去赴我的宿命。”

“什么鬼话!”她奔马而走,听见谢璎在后面骂道。

凤子樟和哲珠到东阳地界已有时日,风景与会稽犹似,但人口远不如会稽多。她想起朝廷曾议论过,东阳郡人口稀少,户数不足,依户而出之钱粮绢匹往往不足,可否准以其他物什抵税。但来之前她在官道上的小逆旅里打听过,店主话多,如数家珍一般和她说了许多东阳郡里的富户。许多人名她都没听过,若她不知而富有至此,要么是家奴如山比得上吕不韦,要么是经商有道赛得过陶朱公。果然到了长山县外,田舍整齐,来往人口之多不下山y-in。她转过头轻声道:“哲珠,你去那边问,我在这边问。问问这些都是谁家的地。”主仆二人各自问了四五家,碰头一算,十人中有七人是奴婢,剩下三个是一无所有的佃户。

如此算来,朝廷如何能查清户口,明正税收?又何来的人、何来的粮、何来军队去克复中原?主仆二人策马入城投宿,次日便在街市上闲逛,又向饭店老板打听本地消息。得知本地大族中第一流乃是自吴郡迁来之陆氏,次之为顾、陈之流,都在东阳郡广占土地。其坐地形式多样,或者直接占有,或者网络佃户,最畸形的莫过有的富户以奴婢身份托庇大户名下,免除税收与徭役,狐假虎威,鱼r_ou_乡里。

“姑娘,陆家为何在这里?”是夜回房休息,哲珠问,凤子樟摇头,“陆虞是子松的国相,但是子松封国是庐陵,若说庐陵边上,建安郡陆家势力大,也说得过去。手脚之长,伸到东阳郡来,就有些过分了。虽然南渡之后,南方本地的高门陆顾不比往日,但也不至于如此,简直像是逃出吴郡来的。”

“是啊,按理,先前也没有动过他们的地,也不曾让他们走,崔家不都被安排到豫章去了吗?为什么还会离开呢?”

哲珠念叨个没完,凤子樟却压根没想这个事。她想起只比自己小一个月的凤子松。

轻浮,浪荡,喜欢玩闹,受不住吹捧,因为是最小,又受宠爱,于是骄横。这就是凤子松。如果再有一群人在她身边煽风点火,那就不好了。

在长山县住的这四日中,她们听到了建康来的消息,说陆瑁因言获罪,已经被免了官职,赶回家里“管教”去了。凤子樟闻言,猜陆瑁大概是被她姐姐给算计了。那家伙若是反应过来,肯定怒不可遏。主仆二人离开长山县之后继续向建安郡进发。本来计划中她们应该去豫章查探崔家的虚实,但凤子樟对崔家很有好感,又觉得陆家土地占据之广实在可疑,就决定临时改变路线。不久后在一个小镇唯二的饭店里,听见路人如讨论y-in谋一般讨论陆瑁并没有回吴郡的家,而是准备直接去庐陵投奔自己的堂弟陆虞。又说什么如今庐陵王的公堂上站满了吴郡来的世族子弟,可谓人才济济。哲珠听得皱眉,凤子樟只是淡然吃饭。

吃完饭回去,二人路过一个大宅子。还没靠近,就被看门的喝止,让她们快走。哲珠还在觉得奇怪,凤子樟却立刻加快脚步离开。回到旅店,关上了门。哲珠问她怎么了,她说我好像感觉有人跟踪咱们。

“哪儿?谁?揍他!”哲珠说了就要出去。

“别。我也还不确定。”凤子樟拉住她。

“还有姑娘你不确定的?”哲珠诧异道。然而凤子樟是真的不能确定是不是有人跟着,她没看见,但是就是感觉有。

这种不良的感觉持续到次日,依然找不到人,却始终觉得自己被跟踪了。主仆二人遂改为昼伏夜出。夜晚没法观察路人,正好去这古怪的大宅看看。二人翻墙,上房顶,伏在顶上看了看,果然好大一片。在这山村小镇盖这么大的宅子,不见得一定是非富即贵,在本地有权有势是肯定的。主仆二人第一晚先是在房顶之间飞檐走壁,把大致地形看了个仔细。从后门溜走时,凤子樟轻松翻过院墙,落地见良田绵延,不免摇头叹息。

只是一个陆家便是如此,就算崔谢不如此,别家呢?这些事实如果全部如数上报,让姐姐知道,还不知道要如何整饬那些世族呢。

白日醒来已是黄昏,她快速写了一封书信,让哲珠拿到驿站送回建康。等夜深人静,二人又复出门。等到再次攀上屋顶,却见大宅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显然是在收拾不知从何处送来的东西,又将许多箱子搬上车去,大概准备运回。凤子樟让哲珠在屋顶望风掩护,自己跳下来,悄悄挪到靠近说话人的位置,听见管家模样的人正在和领队核对物资,一边核对一边聊天。

“府中近来如何?”

“好着呢。殿下说把该准备的都准备上,尤其是等大少爷来了,让好好地宴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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