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椒小舍近在眼前,她吁住马,不敢靠近。
该如何跟申画师解释?
她心底没有盘算,只一心想见她,只要能见到她,她的心才踏实,那仿佛被刀削过的痛苦方能舒缓一些。
此时的她莫名害怕,像有一张无形的巨网罩住她。
忽地,有人上前问:“又来作客?”
孙苓人马背,来不及回应,那人便往内唤道:“檀香,有客上门!”
门内有人应道:“死小孩,又在胡言乱语!旁人听了,还以为申家做不正经的买卖。”话风一转,又问:“是谁来了?”
“姑娘的弟子。”
檀香一听,忙放下手中的竹笋,从内走了出来,果见孙苓骑马在外。她笑道:“孙姑娘来得正巧,今天有炒鲜笋。”
孙苓只得下马,将马交给门子阿志,然后跟着檀香入内。她探问:“那位高参领已经回去了?”
檀香点头。
孙苓伸手替她抱起那一堆竹笋。
檀香乐得轻松,拍拍手板回答:“姑娘躲在房里,就是不肯出来见一面。唉!”害她硬着头皮打发高参领。
毕竟高右是姑娘的初心,她确实不懂姑娘何拒而不见。
孙苓默默地听着,两人一块将竹笋送进厨房。她转入后院,站在申画师的闺房前,门是虚掩的。
她在门外唤了几声,不见回应,便推门而入。
申小枝坐在妆台边,背影落寞而悲伤。
她上前唤道:“申画师!”
申画师闻声转首,吓得孙苓尖叫一声:“啊!”
那一头的申小枝才惊觉自己妆容,忙转过头,恼问:“你又来做什么?”
鹅蛋小脸刷得像白墙般,要是晚上碰见准吓死。
她,这是闹哪样?
孙苓忙上前,想看她的脸容,却被申画师挡开,她语调不顺地骂道:“瞧什么瞧呀,没瞧过人涂粉呀!”
涂粉?!
这厚度怕是刷了三罐不止吧!
以为她因旧情人上门而伤心难过,她却在涂粉,将自己的脸涂成一面墙。果真是与众不同的申画师!
孙苓不敢再看,唯有站在其身后,替她挡住那恼人的春风。她说:“弟子有一事请求申画师帮忙。”
申小枝问她是什么事情?
孙苓答:“弟子想暂时借居于大椒小舍几日。”
申小枝一听,猛地回首瞪了她一眼:这只狼已经开始张开嘴,只等猎物自己洗干净送到她嘴里。切!
“好让你半夜摸上我房。”
闻言,孙苓脸一红,解释道:“家中不理弟子意愿,胡乱安排婚事,弟子无路可去,只能求师傅收留。申画师肯定明白这种感受。我们处于弱势,只能任人胡乱安排自己一生。”
“你要嫁人?”申小枝惊叫。
这对她来说真不是好事,还是坏事?
孙苓出嫁,便不会再对她抱着异样的感情,令她心底发毛,不知如何应付。但同样身为女子在婚姻一事,却无法由自己选择的悲哀,她是无法袖手旁观。
留她,自己有危险。
不留吧,她会因错嫁痛苦半生。
申小枝几翻挣扎,仍没有结果,却只听到孙苓说:“申画师可曾听过一言:朝闻道,夕可死。我心系于你,便不可能另嫁他人。”
简单一言,却如千斤重,压得申小枝心口一痛。
“你,这又是何苦呢!明知道两个女子不会有好结果。”
那痴情的女子幽幽地回答:“那亦是孙苓自个要承担的事。”
申小枝闻言,沉默不语。
孙苓问她:“申画师为何不见高参领?”毕竟高右在她订下婚约后,便前往边疆,两人已久未见面。
申小枝掩脸叹息。“我……老了,变得这么胖,这么丑……怎能入他的眼……我……我……我——”
她“我”了三声,终转为哭腔。
身后的女子轻轻环住她,将她拥在身前。
“申画师不过双十年华,哪里老呀!”她抽出手帕试去她满脸的脂粉,一点一点地温柔拭去……露出她原来姣好的鹅蛋小脸,指尖划过她滑嫩的颊角。“你肤白又滑嫩,凤眼杏眸,虽不及小赵王j-i,ng致,仍秀美动人。若不然,我又怎会倾心于你!”
此话不假,却不是全部。
令孙苓着迷的不是她的脸容,而是她的率真,胆大和坚强,以及温柔。
大赵王和小赵王是同母兄弟,皆是程贵妃之子,程贵妃是程门三姝之一,人称大程,而申小枝之母称为小程,樊郡王妃则称为程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