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女孩抬起文静的眉眼之时,神阑一下子懵了:“怎么会是你?”此际一袭绿装亭亭玉立之人正是她昨日所遇的那个卖花女,只是眉目间忧郁消散,显得清秀明朗起来。
“回主子的话,是太子殿下的大恩大德,替奴婢还了祖上的债,又给了我们全家老小一条活路,奴婢从今以后,愿当牛做马服侍主子。”她低眉顺眼地说着,一面将银盘内盛装的雪梅小心翼翼地用长穗穿起来。
神阑倚榻上,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激烈挣扎了一番,声音低不可闻:“田大膀。”她印象中所有读过书的人听到她的名字都会爆发出恐怖的大笑,可她以为神阑是特殊的。事实证明,对方果然脱俗,因为她笑得比一般人都要厉害。这让她有些受不了打击,把那些个老嬷嬷教的礼数规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红着脸大声道:“有什么好笑的?!我爹说细胳膊细腿儿的小命动辄没了,‘大膀’这个名字会保佑我的!我就是靠着它才能忍饥挨饿活到现在!”
“你老爹真是对你寄予厚望呢。”对方抹着眼泪,这个表情怎么看让人怎么不爽。
田大膀吼完之后,陡然发觉自己犯了仆人禁忌,赶紧咂着舌不敢再吱一声儿。
“那梅花哪儿来的啊?看上去挺新鲜的,闻着也不错。”好在神阑故意给她台阶下,将话题转移了开去。
田大膀一说起这个,立马就神抖擞了,眼睛亮亮道:“现在满园子开得到处都是,这花儿虽清高自傲,却耐寒得很,旁的花儿败了景致,唯独它,季节中了真是可妖呢。”顿了顿,叹一口气,“只可惜这守备却不是个长眼睛的,明明是个种满梅花的园子,却非要名不副实地叫做什么‘蓉园’。”
神阑淡淡道:“兴许到了夏天的时候,芙蓉更是热闹非凡呢,这里倒真是个修身养的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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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田大膀来了之后,唐梳桐就产生了一种后继有人的沧桑感,原因是她卧病在床之际,田大膀已经和夏依逢结下了血海深仇,成日里唇枪舌剑你死我活。——这要归功于夏依逢吹毛求疵的烂子,总对田大膀持怀疑态度,那最初的怀疑是从田大膀的名字上开始的,她生怕自己的孙儿受到对方鲁的对待,一再威逼田大膀改名,想不到对方誓死不从,牛劲上来了还敢跟她破口大骂。田大膀也意识到自己缺少一个同盟军,听离枝说了唐梳桐以前的英雄事迹之后,就主动跟对方套起近乎来。
“唐姐姐,您这是哪儿不舒服呀,淤那儿四五天了。”她趁着钎花的兴头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唐梳桐抚着气尚未平的独自,孱弱地把大夫的专业术语撂了一遍。那姿态,行将就木。
“哪那么斯文呀。”夏依逢走过来拍拍唐梳桐圆滚滚像揣着只大西瓜的肚子,笑里藏刀地说,“哟~这肚皮圆的,我儿媳妇再过三个月见了都自愧不如啊。你倒是说说看,是准备生只狸猫呢还是别的飞禽走兽?”
唐梳桐暗想,可千万别叫你的孙子投错了胎才好,老娘可没心情生他。迫于夏依逢威她没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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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园之内,一位翩翩少年打着折扇沿着游廊疾步如飞,衣袂当风而行。楚湮坐于凉亭之内,正在读一封信,那少年蹑手蹑脚溜到他身后,突然蒙住他的眼睛道:“猜猜我是谁?猜错了我要你脑袋!”楚湮一把将其掳到怀里,似笑非笑道:“苏小繁你要是再敢跟我开这种低级玩笑,爷保准你后悔莫及。”
苏小繁轻轻一笑,不以为然道:“怎么着,姑怕你不成?”她宽袍广袖,女扮男装,添了几分俊俏fēng_liú。
楚湮挑眉戏谑道:“你苏小繁神通广大,连我这太子爷也敢不放在眼里,不过身为一个女人,你好歹有什么地方也是怕我的吧?”苏小繁啐道:“有经验的男人到底是不同啊,讲起话来底气十足的样子。”她挣脱对方怀抱,在一旁落座,“啪”地将手中折扇收敛了起来。
楚湮继续案头的工作,同时苏小繁扬眉轻瞥到大理石桌上还摊放着另一封雪笺,笔迹华丽清遒,落款为“羽樽”二字,顿时兴趣盎然,拿起来细看一番。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却流溢着一股莫名的气势跟冷意:“君承碧落日久,何时挥兵北上?南括四海,北定十城君之夙愿矣。冀君主徽州,捣卞凉,封三江五湖,在下于雪国王城恭候大驾。”
“这回我是真看不懂了,以他的实力,何至于如斯退避三舍?较起真来,结局再怎么着也是个鱼死网破吧?至于不战而走么?而且在此之前,还那么大方地将徽州三郡拱手奉上,可别小瞧了这小小的三个郡,在王城之城的碧落,寸土千金。此前种种,已是谬之大矣,现在又来邀你一起打他的江山,羽樽莫不是近来受了刺激,这脑子不好使了?”苏小繁揣测道,“不过这种几率就跟大晴天被雷劈死一样低。雪公爵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想当年他连败天空与风之都的峥嵘气魄,绝不可能似如今这般不战而退。那么,你可知究竟是何缘故?”
“据我所知,”楚湮沉吟道,“雪国王城出大事了。他压就无暇他顾。”停了一拍,蓦然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轻嘲道,“也可能是,阿阑的面子大呢。”
“啧啧,”苏小繁揶揄笑道,“瞧你那副委屈的小媳妇样,好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