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辰了?”魏竹馨有气无力地问道。
“该上妆了,小姐!”青笛有些着急了,自家小姐气色差成这样,还能支撑到江府吗?
魏竹馨挪动双目,脸色灰白地望了一眼窗棂上透着的白,心口不禁沉沉地疼了一下。
她终于等到了出嫁的日子,所嫁之人还是她最爱的应谋哥哥,她本该欢欣,本该雀跃,可是……可是她将要去的地方却是盛开着无数白色杜鹃花的地方,那是炎无畏早已扎根的地方。她像一个不受欢迎的闯入者,像一个去破坏别人夫妻感情的无耻者,就要在今日厚着脸皮嫁过去了……这不是她想要的婚姻……
但红妆已备,嫁衣已做,一切已经由不得她选择了。
今日,博阳城热闹非凡,江魏两府大开府门,施米送钱,邀全城人一同来庆贺这场举国瞩目的豪贵联姻。喧嚣和热闹散尽后,该是一对璧人红烛相对互诉衷肠的时候了。
大红渲染的新房内,魏竹馨的陪嫁顺娘手执莲花并蒂双耳银壶,向刚刚入洞房来的江应谋说道:“公子,该是喝合卺交杯的时候了,请公子与小姐一同举杯,互交双臂,宛如缠枝连理。饮下这一杯,夫妻情深似海永不分离,饮下第二杯,夫妻坦诚相待举案齐眉,饮下第三杯,夫妻荣辱与共……”
“退下吧!”江应谋只回了她三个字。
“公子,合卺交杯乃是一对新人洞房之夜必成之礼,公子理应遵守礼法章程……”
“江坎!”
江坎快步入内,向顺娘拱手道:“公子要歇息了,请!”
顺娘脸色微变,却拽着银壶不撒手:“公子要歇息也得完了这该有的章程方能歇息,如此才能对得住您与小姐这段天赐良缘……”
“出去吧,顺娘!”与江应谋对坐的魏竹馨面无表情地开口了。
“小姐……”
“出去。”
☆、第一卷 第四十五章 那一曲安魂吟
顺娘咬了咬牙,搁下银壶憋气而去。江坎也带上房门,一并出去了。
暖香四溢的新房内,红烛摇曳,点点余辉撒在盛装的魏竹馨身上,竟像扑火的飞蛾一般瞬间没入了她那一身正红之中。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如木刻的雕版,冷冷灰灰,好无生动。
她惨然一笑:“我知道……你不会跟我合卺交杯的,对不对?”
江应谋自取酒樽饮下:“你知道就好。”
她笑容更酸楚了:“何曾想到你我的洞房花烛竟这般景象?若当初我能提前预知今日这一切,便不会白白虚耗我这么些年的光阴了。而后,我将虚耗更多……”
“彼此彼此。”江应谋回复仅仅是这四个字。
“彼此彼此?”她心口一阵抽搐的酸痛,眼圈不由地泛了红,“你尚且还有过一段与炎无畏恩爱相依的日子,而我呢?我却是什么都没有……”
“一场华贵的婚礼,一个响当当的头衔,这两样是世间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你岂会什么都没得到过?”
“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要一个待我如初的夫君……”
“这也不是我想要的,”江应谋冷冷瞥眼,饮下了第二樽,“我想要的也只是一个我深爱的女人而已。罢了,此时你我来说这些有何意义?歇着吧!”
房间左侧有一道暗设的门,门那一边就是江应谋的书房。他的卧室和书房一直都是相连的。今晚这道门派上了用场,他可以不出这扇新房的门,也能与魏竹馨分榻而眠了。
书房里冷冷清清的,暗沉得像个窟窿。他没有点灯,摸索着走到塌边,褪下大红喜袍,拥着一件狐裘斗篷躺了下去。一躺下去,他便想起了无畏。
今晚,他特别地思念无畏。与魏竹馨行礼时,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了与无畏成婚那日的情形。想着想着,他差点掉下了眼泪。
一支手掌长的短笛被他从怀里掏了出来,那是一支青玉短笛,用料讲究,做工也十分精湛,一条碧色的流苏垂在一端,小巧精细。无畏的东西除了记忆,他只留下了这个。
听无畏说短笛是一位叔父送的,因为特别喜欢,无论去哪儿她都带着。后来,那位叔父战死沙场,她十分难过,便跟母后学了一曲《安魂吟》,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便会吹奏那首忧伤的曲子。
听无畏吹奏过两三次,他基本上会了,在音律方面,其实他也是个高手。今晚,如此喜庆的新婚之夜吹奏《安魂吟》仿佛极为不合适的,但他还是没忍住。
静谧昏暗的杜鹃阁内,一段笛音冉起,空灵而又飘逸,如鬼魅般地飘散在了稀薄的夜雾中。这笛音惊了呆坐在窗边发神的她,仿佛被什么深深地刺了一下,她猛然回过神来,目光惊愕地望向了窗外。
安魂吟?真的是安魂吟!
一瞬间,所有复杂的情绪都涌上了心头,交织在了一起。她既惊且喜,奔出房间,寻声而去,一直寻到了正院廊下。她不敢再往前,因为江坎青笛还殊。她只能远远投目,隐约辨出那笛音是从江应谋的书房里传来的。
会是谁在吹奏安魂吟?江应谋吗?江应谋此时不应该正和魏竹馨鸳鸯共枕吗?
那书房里吹奏安魂吟的人会是谁?
她咬着下嘴唇,巴巴地朝书房看了两眼,然后寞落地躲回了大圆柱后面。笛音绕耳,她思绪万千,往日种种如同那蒙蒙泪光一般浮现在眼前。异地他乡,能听到熟悉的乡音,那是一种多么辛酸却又魂牵梦绕的感觉呢!
笛音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