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色医院。
“叮”地一声,顶层总统套房的电梯门开了。
赵颜推着一名表情阴郁的中年男人走出来,迎面便看见寒子时仰靠着雪白的墙壁,侧脸焦急而疲惫。
长廊尽头的窗外,霓虹闪烁,夜色阑珊,衬托着如此模样的寒子时,浑身散发着寂寥的气息。
轮椅的轱辘在锃亮的地砖上发出低沉的声音,就像顾繁朵离去时,行李箱拖在地面上发出的钝钝声,令寒子时刷地看将过去,深眸闪过欣喜,待看清来人,一刹那间,转化成更浓烈的痛楚和憎恶。
是的,当寒子时恍惚里听见行李箱拖在地面发出的声音,下意识以为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场噩梦,顾繁朵没有被人暗伤,她更没有躺在急救室里!
寒子时黑眸低垂,敛去眼里的杀意,淡淡道:“义父。”
“逆子!你还知道我是你义父!”拐杖重重敲击地面,徐梁山气急败坏地怒吼。
寒子时冷冷笑道,像看苍蝇一样瞥了一眼推着轮椅的赵颜,“若非看在你是我义父的面子,你以为她能活到现在?”
赵颜的脸顿时青红交加,顿了一脚,“我……义父~!”
徐梁山狼目圆瞪,脸色跟调色板似的七彩纷呈,胸膛阵阵起伏,“寒子时,我不跟你废话!马上让里面的人拿掉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
“不可能!”
“好你个寒子时!”
话音未落,拐杖无情地往寒子时身上招呼,徐梁山眼里的怒火像火山喷发,令整个走廊都跟着燃了起来。
柳特助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偏偏被揍的寒子笔挺挺地站着,沉默地承受徐梁山毫不留情地一棍又一棍,白色衬衣渐渐洇开一道道血痕……
“老爷子,不要再打了!”柳特助忍不下去了,箭步上前,就要替寒子时——
“柳辉,滚开!”寒子时冷冷呵斥,闷声又承受了一棍。
赵颜眼眶红通通的,又恨又怨又是心疼地怒视寒子时,猛然蹲了下来,握住徐梁山手里的拐杖,“义父,别打了!您消消气儿,别累着自己,忘了正事!”
徐梁山确实也打累了,冷笑着罢了手,喘了几口气,“寒子时,既然你背弃你与我的约定,执意要娶那个女人,执意要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可以成全你!寒子时,拿出的诚意来,我就成全你!”
徐梁山低眸,眸底闪过一抹狠色,“颜颜,刀拿来!”
赵颜打开包,将临出门前,徐梁山交待她带上的刀从包包里掏出来。
“寒子时,既然背弃我对你的教导,那么就留下一只耳朵,换你孩子的一条命吧!颜颜,把刀给他!”
赵颜惊恐地睁大了眼,拿着刀的手颤动如筛子,“义父!不要啊!义父!”
“为什么不要?你不是恨死他对你的无情无义了吗?义父,这是给你出气啊!你一门心思爱了他这么多年,他却弃你如敝屣,还罔顾与你的兄妹之情,欲将你赶尽杀绝,你为什么不要?!”
“义父,不要啊!我爱子时,是我的事情。他不回应我,也是他的权利。”赵颜掐了一把大腿的肉,挤出两颗眼泪来。
“够了!”寒子时不耐烦地打断赵颜的惺惺作态,目光灼灼直视徐梁山,“义父是不是我割了耳朵,您就答应放过顾繁朵和他肚子里的孩子,从此不再动手脚!”
“没错!”徐梁山冷冷哼道,“你敢吗?”
“我有什么不敢?我在义父眼中,不早就是为了爱,干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不孝之子了吗!我有什么不敢的!”
寒子时也笑,笑得眼睛猩红如血,眸深处是悲切的痛,“义父,我割下这只耳朵,不单单是为了我的孩子,我是割掉对你的拳拳信任!义父,当年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你比我清楚!可笑我竟忘了‘幸存者偏差’这个最常见的逻辑谬误!”
寒子时劈手夺走赵颜手里的刀,锋利的刀刃闪动冰冷的光芒,他深深地看了徐梁山一眼,“义父,这是我最后叫你一声义父!你的二十年养育之恩,我寒子时还了!”
“不要!寒少,不要啊!”
柳特助眼睁睁看着寒子时将刀子抵在耳廓上,白着一张脸扑了过去,“老爷子,我替寒少受这一刀,成吗!我的命是寒少救下的!割我的!”
“滚、开!”寒子时一脚将掉了眼泪的柳特助踢开,锐利如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徐梁山,从他瞪得如铜铃般大的眼珠子看着鲜血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
“啊……”
赵颜捂着耳朵尖叫!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徐梁山并非是在演戏,并非是吓唬寒子时,他是来真的!
沾满鲜血的手将断耳丢给徐梁山,寒子时淡瞥了眼同样神色震惊,说不出话来的徐梁山,他将痛得颤抖的手别在身后,表情森寒,咬牙道,“柳辉,送徐老爷子走!”
“是……是,寒少!”柳特助牙齿打着寒颤,急急迎合。
“寒子时,你……你有种!比你父亲有种多了!”
徐梁山自己转动轮椅,往电梯方向推。
“子时……”赵颜捂着嘴,泪眼汪汪看向半张脸都是鲜血的男人,痴痴傻傻地笑着往后退,“顾繁朵她哪里好了,值得你如此伤害自己?”
寒子时却连眼角余光都懒得再施舍给赵颜,淡漠地转身——
“寒少,寒太太肚子里的孩子……”
沈医生急急走出来,话说到一半就被侧过身来的寒子时吓得把词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