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是,是,本王老眼昏花了,只看见这画里有只爱咬人的小狗。”
叶棠一扁嘴,不再理他,只听得他又在她耳边沉声说,“叶棠,这是九王府门口的样子,你可要看好记好了,咱家门口有株老棠树。将来,别找不到家,也别忘了回家。”
叶棠依旧有些不可置信,这九王爷脾气究竟有多好,才能做到待她如此。明明,她的心思,他都知道了不是吗。叶棠心里憋不住事情,便又问了他一次。
“你知道了我和哥哥的事情,真的不生气么?”
他哑然,究竟是气还是嫉妒。他自己也没搞清楚。
“气,当然气,被你气的都要吐血了。可你不是不让我杀你哥哥?”他抚了抚她额上戴的华胜,他知道那华胜遮着一块淤青紫红,“而且,还给我磕了那么多头。”
就算他再生气也好,可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又不能真拿她怎么样,难不成要动手打她一顿么,就算打她一顿,她就能忘记叶修庭了吗?
他没忘记,前车之鉴,有的人就是一根反骨生到了底。比如,那个女子差点被活活打死,到最后也没能将不该想的人忘掉。你越打她,她便越倔强。
更何况。他一直以为,他与那个男人不一样。他永远也不会在她身上下手,她那么小,那么娇啊,他舍不得。
可他还是忽略了,他是那个男人的儿子。终究是血脉相连一脉相承啊,他以为的也只是他以为。
叶棠听了没说话,倒是在一直看他。世上果真有如此的男人么?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他笑笑,“怎么了,难道真的想让本王打你一顿?本王问你,打你一顿你就能忘了叶修庭吗?”
叶棠眼神闪烁,目光躲了他,又低下头去,喃喃说了一句什么。
她倒是没说不能,他听清了。她说的是,“对不起。”
你看,他说什么来着,不是他不生气,而是他根本就拿她没有办法。
谁让那个叶修庭得天独厚,自她出生第一日起便幸运到可以日日抱她,此后二十年得以与她日夜相伴。
萧池叹了口气,将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胸膛上,“你还小,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你会忘记的。”
这句话,他不知是对她说的,还是在安慰自己。叶修庭有她的二十年又怎样,她从今往后所有的年月都是他的。
她却闷在他胸前开了口。“萧池------”
他听了一怔。这丫头其实有些不太像将军府里规规矩矩的大小姐。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想叫他的名字,可是怕他顾忌他的时候又叫他九王爷。
其实,这两个称呼,他都不怎么喜欢。
他双腿一抬,突然颠了她一下,“你叫本王什么?”
她被他吓了一跳,生怕被他颠下去,不自觉伸手揽了他的脖子。
仔细想了想他的话,她又忙改了口,看着他道,“九,九王爷。”
萧池一下笑了出来,他果然吓到她了。再看还呆呆环着他脖颈的姑娘,又觉得她的表情实在是有趣。
她根本就不懂得如何藏自己的心思,想什么便都写在脸上了。其实,他该感谢叶修庭,是他将她护得好。
他早就说过,人贵在有真气。难得她聪慧却不世故圆滑,天真灵气未泯,有些小脾气却也识得大体。
“叫本王惊澜。”
惊澜是他的表字,叶棠是知道的。她听了一怔,愣愣看着他没开口。
他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尖,“你没听错,快叫一声来给为夫听听。”
只见她居然坐在他身上悄悄清了清嗓子,而后他又等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叫了他一声,“惊澜?”
他闻言心中一颤,这是什么感觉呢,他说不上来。可一颗蒙了尘的心的确是湿润起来了。只不过小荷才露了尖尖角。尚未破水面而出,绽成满池欢喜。
他伸手又捏了她的脸,“乖。”
叶棠只觉得,这名字于他仍旧不太贴切,他明明就是万物始萌之际的一池春水碧,却非要叫什么惊澜。如此的声势浩大,来势汹汹,与他一点都不像。
许久之后,偌大宫殿前,他要杀一批人。在跪的几十人皆是当朝笔杆子,史官。
烈火熊熊,在他面前燃着,刚写好的史册呈送到他面前预览,没想到一句话便惹来了雷霆震怒,他发了脾气。一把火烧了史册不说。他还要将这几十个史官杀干净。
在跪史官皆寡言,心下颤颤,背上冷汗涔涔,衣衫湿透,以为自己当真要命丧当夜了。浑身发软,这些史官竟然连求饶声都发不出来。有几位竟然瘫在地上,连跪都跪不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殿中传来一声轻唤,似轻羽拂过,若有似无飘进人耳朵里。众人只以为是生死之际的恍惚,却见那人未顾得上下令,反而急急转身进了殿。
此后殿门一关,整整一夜,那掌众人生死之人再未出来。他们从夜晚跪倒天明,待所有心血付之一炬成为焦灰之后又被放了回去。可好歹是捡回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