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雪雾里,隐约只见一人站在跟前,带着一身凛冽怒意。有眼尖人率先跪下,战战兢兢道,“九王爷。”
九王爷并未应声,随后只听得落水声,雪雾还未散去,再抬头,刚刚还站在跟前的九王爷已经不见了。冰口涟漪未平,翻卷出些许碎冰块。原来是九王爷亲自下去救人了。
叶棠不会水,只能由着身子不断下沉。湖水冰冷,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余白茫茫一片。
她这是在哪,周身这么冷,一定是在冰窖,将军府后院的冰窖。那天,老将军卧床不起,直言房里热,言下之意是让她去取些冰块来。
她寻了一个小篮子便去了冰窖,才刚进门,忽而听见身后两个看守说话。
“老将军说多久来着?”
“老将军说一个时辰,最多一个时辰。久了就要出人命了。”
她觉得有些奇怪,想问问爹说的什么一个时辰,可等她一回头,只见那石门竟缓缓关上了。她跑到门口,接连拍了两下,皆无人应答,也无人来给她开门。
她立刻便明白了,那一个时辰究竟是什么意思。搁了手边篮子,她只能坐在地上等着,等漫长的一个时辰过去。
湖水里,她伸手。面前这层又冷又硬的东西,不就是那扇缓缓关上的厚重石门么。忽而,有人揽了她的腰身,紧接着便见面前石门一下碎裂开来。随后,有耀眼的阳光射进来,她不由眯起了眼睛。
叶修庭来了,一定是叶修庭来救她了。她不由攥紧了来人衣袖。
先前候在外面的下人看见不远处湖面上,九王爷抱着九王妃破冰而出。湖水冰冷,九王妃已经被冻得双唇发紫。而九王爷那表情更是谁都没见过的阴冷肃然,眼神轻轻掠过在场几人,竟是弥漫了杀意。众人瑟瑟跪着,一时间谁也不敢抬头。
九王爷没空管别的了,他怀里那个丫头被冻得够呛。虽然眼睛一直紧紧闭着,可一直在不停流泪。
他原先以为是她身上沾的湖水,直到将她放到床上,亲手脱了她的衣裳,将她擦干了又给她换上干净的衣裳,他才发觉,自将她抱回来,她其实一直在哭。
“叶棠?”
她迷迷糊糊没有醒来,却哭着嘟囔,“叶修庭,爹为什么故意要将我关进冰窖?还要关一个时辰----叶修庭,我冷-----叶修庭,你在哪-----”
人心其实就那么大。藏不了多少事,就算能藏,也藏不了多久。那些伤心绝望埋得久了,一定会在某一日某一时,趁你防守虚空之时,卷土重来。
哪怕曾经就连你自己也以为,那些事那么久了,一定会忘的吧。
这个问题,她其实一直都想问,为什么爹要狠心将她关进冰窖。就因为她爱了叶修庭么?就因为她爱了不该爱的人,她就该受如此惩罚么。
可叶修庭将她从冰窖抱出来的时候,她缩在他怀里,只说,“他们,一定是不小心吧。”
叶修庭怕她伤心,也希望她就那么以为,所以什么都没同她说。叶修庭没想到的是,她知道,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最后,这凄寒透骨的惩罚,罚的究竟是她的身体,还是她的心。明明是桃灼灼柳依依的时节,她却只身如堕寒冬。
她躺在床上,眼泪一直顺着眼角流个不停,就要流进她耳朵里。他坐在床边,给她擦了又擦。
已经有大夫来给她看过了。因为救的及时,只是受了些凉,并没有什么大碍。萧池将房里的一个暖炉挪到了床边。
就是她一直在哭个不停,要么哭着喊叶修庭,要么反反复复问着那个问题。为什么要关她进冰窖。
萧池看着床上人,她好像正深陷一场可怕梦魇,任他怎么叫都叫不醒。
房间里没有别人,只余下九王爷坐在床边看着她脸色愈发难看。
她,在嫁给他之前究竟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被叶老将军关进冰窖,还一关就是一个时辰。
手指掠过她发际,她额上的那道疤痕,愈发刺眼了。
“叶棠,叶棠。”
他不知唤了她几遍,语气里的心疼已经掩饰不住。
忽而,九王爷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他靠着床头坐好,又将她抱进自己怀里,让她伏在自己身上。她依旧哭个不停,可已经不在说话,只是流泪。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温暖她了。他只恨不得将她小心翼翼揉进自己心里。她似乎喜欢被人抱着,那他便抱着她吧。
厚实柔软的被子盖在她身上,只余一个小脑袋贴在他胸膛上。
果然,一将她抱起来,她不多时便不哭了。
他热了起来,与他肌肤相贴,连带她也暖了起来。他身上结实,却温热暖和。
她肌肤细滑如丝,他的大手在锦被下,忍不住在她身上轻轻抚着。
她忽而嘤咛一声,不由往他怀里一拱。他一顿,正欲低头吻她。可她随后喊出的那个名字让他眉心一紧。
“叶修庭------”
叶修庭,又是叶修庭。
他现在甚至已经不关心她心里的人是谁了,他只想知道,叶修庭在她生命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究竟对她有多重要。若将来有一天,他和叶修庭,她注定只能选一个,她会选谁。
承译推门进来,远远站在门口,什么也没说,只朝着床上的萧池一跪。那个和风,终究还是惹了大祸。
萧池抱着叶棠走后,有人远远看见和风倒在湖心处,缩成一团,许久未能起来。那一脚,差点要了他的命。
承译知道,九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