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他此生最怕的一幕,终究还是重演了。
生子如父,青出于蓝。他彼时并不知道,将来,这一幕还要继续重演。那些他曾经恨透的绝望、无助、悲伤、惊惶,有朝一日会由他亲手施予给另一个女子。
世上发生的一切,根本就没有什么巧合。一叶展,一花开,一果落,一山一水一惊鸿,皆非偶然,因果相循罢了。
那盒子送进去没多久,殿门果然开了。
圣上出来,好像一夜之间苍颓了许多,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萧池,“小九来了。”
又见跪在萧池身边的姑娘,“叶棠也来了。”
圣上顿了顿,又说,“小九,你进来,朕有话跟你说。”
殿门一关,萧池方见这殿中一隅不知何时布了佛龛,清香燃过,圣上问他,“小九,你可知道,皇家最容不得的是什么?”
“背叛。”
圣上点点头,“嗯,你知道就好。出去吧,朕累了,想休息。”
萧池走后,圣上打开那个盒子,她的衣裳已经锦绣不在,可这华胜还流光溢彩。
“雪儿,雪儿------”
不多时,裕华宫偏殿里进了一个嬷嬷,说是要取雪妃身上的衣裳。
那衣裳虽破开染了血,可最后还是被小心翼翼清洗干净,又被缝补好。与那华胜一起,放在殿里佛龛一侧。
“雪儿,朕送你那么多东西里头,这是你最喜欢的两样,今日终于齐了。”
立冬夜雪妃的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虽有太医照看,夏雪瑶身上的伤估计有些时日才能好。
寒夜清寂,回去的路上,叶棠与他缓缓走着。承译就赶着车驾在身后远远跟着,马蹄叩玉阶,声音格外清脆。
叶棠低着头,一边走一边看着鞋尖儿上的月光。没怎么说话。
二人行至宫门口,宫门处的十二卫又早早开了宫门,卸了兵器跪在地上。先前见这十二卫,皆如石像一般。这回走着,叶棠听清了,原来这十二卫见了他,还会说话。
“恭送九王爷。”
这礼遇,当真只在帝王之下了。
方才见他一脸焦急抱着雪妃,雪妃依偎在他怀里求他带她走的时候,她心里的感觉有些说不上来。
她一下就想起来,晌午的时候,今年树上成熟的红果儿,被府里的厨子摘下来,洗净去籽。端上了餐桌。红彤彤的小果子摆在白瓷盘子里,周围装点一些青碧瓜果,很是鲜艳好看。只是似乎糖和蜂蜜放得有些少了,她吃了一口,便觉得两腮又苦又酸涩,再也不想吃第二口。
萧池看了看跟在他身边的人,依旧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许芳苓说的没错,那件事,他不敢让她知道。
若事先她知道了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还会嫁给他吗?
他伸手去牵她,却又被她甩开了。
“叶棠,冷。”
好不容易将她的小手包进掌心里,她还在微微挣着他。挣了许久,也没能挣开,她一扭头,问了他一句,“当初她要进宫,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他知道她说的是雪妃。
“拦了,没拦住。”
她听了,忽而冷笑一声,歪着脑袋看他,“你喜欢雪妃,许姑娘喜欢你,可你最后却娶了我。你看,世事难料,多有趣啊。”
他听了立即说。“不对。”
“哪里不对?”
“第一句便不对,所以后面的都不对。”
“切,这是什么逻辑。”
人总不能一直宽容下去,宽容得久了,便要在另一些事上偏执认真到底,直到找补回来才行。有些事上,他骨子里其实与圣上一样,根本就容不得半点瑕疵。
再者说了,前面那些既然都不算他的开始,她又凭什么说最后才娶了她。
明明,娶她,才是他一切的开始啊。
他走在她左侧,一转头,刚好又看见她左边额角上一道疤。疤痕有些弧度,不像被什么尖锐物划的,倒像是什么钝器砸出来的。
他抬手,轻轻拨了拨她额角的发,一皱眉,似乎发现了白玉上的一点瑕,惋惜又心疼,“叶棠,这儿怎么弄得?”
他不说,她都快忘了。那是老将军手里的一只碗飞过来砸的。
她挣脱了他的手,一抬胳膊,拂开了他的手。
“不要你管。”
“本王的王妃,本王不管谁管。从今往后,你的一切,我都要管!”
被她挣开了手,他也未在主动去牵,只说,“叶小姐若不快些将手送到本王手心里,本王就-----”
她听了,一扭头,冷哼一声,“呵,你就如何?”
九王爷轻一笑,低声说,“本王就当街抱她。”
从宫里走出来,天已经晚了,除了身后跟着的承译和五匹马,其实也没有什么人了。
他的要挟,她并不打算接受。只听叶大小姐“切”了一声。便越走越快。没走两步,叶小姐便觉得自己双脚离了地。
“哎,你干嘛!”
“本王说到做到。”
身后承译赶着五匹白马的车驾,四下看看,只后悔没有叫和风也来,省的只余他一人,进也不是,继续跟着也不是。
将军府,李知蔓面前跪着一个人。
“你就是每日都往南边院子送药的大夫?”
“我问你,那院子里住的是什么人?”
那人想必是得了叶修庭的话,跪在地上,不论李知蔓问什么,皆低着头不答。
李知蔓起身,走到那人跟前。缓缓道,“你叫张若,在京都历阳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