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放心,是从外面找的大夫。不过,她情绪有些不稳定,神情也有些恍惚,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叶修庭又说,“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侍卫走后,叶修庭于树下起身,顺手捡了身旁的小篮子。季节早就过了,也早就没有什么相惜花可采。明明知道,与她比起来,他眼中早就花无香茶无色,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带了篮子来。
夜幽凉,除却手里的小篮子,行走月下,枯木之间,他孑然一身。
先前,听巧云说,叶修庭深夜曾去过南边一个院子。这回,李知蔓亲眼看着叶修庭起身,果然缓缓往将军府南边走。
叶修庭耳目极佳,李知蔓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地看着。
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将军府最南边。这地方偏僻,离前厅和主宅都远,寻常人没事谁也不会到这儿来。
李知蔓躲在一株树后,只见叶修庭一到那院子附近,果然有一侍卫现身,跪在地上不知与他说了些什么,距离太远她听不见。
只叶修庭一点头,那侍卫便退下了。而叶修庭真的进了那座看起来破败不堪的院子。
小屋的木门被来人吱呀一声推开,夕岚正于灯下坐着,桌上放着一个针线笸箩,那笸箩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寻的,一侧细藤条断了几根,破了个口子。也许是别人扔了又不知怎么被她捡了吧。
里头放的东西也不多,几块不怎么干净的布,几张小孩子的鞋样。
夕岚听见声音,吓了一跳。一回头,见进来的是叶修庭,眼神情渺,身形似松。清夜里,寒风夹杂着门前堆积许久的落叶,从他脚边吹了进来。
夕岚吓坏了,将手里正缝着的有些脏兮兮的布片放回那个破了个口子的笸箩里,跪在叶修庭面前不住磕头。
叶修庭低头看着不停磕头的夕岚,只说,“孩子,我要。”
听叶修庭如此说,夕岚也不磕头了,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看着叶修庭。她以为,叶修庭这次来,是要她打掉腹中孩子的。她以为,他恨她恨到连她的孩子也不留了。
夕岚额上被地上砂砾硌出了血印,那样子在叶修庭看来竟然片刻恍惚,他觉得像极了一个人。
那天下午,那个丫头跪在地上,也是如此,发着烧一个接一个磕头。她连偷懒都不会,磕得结实极了,额上不多时便鲜血淋漓。
她哭着说,“爹,我错了,您开开门吧-----”
她还说。“哥哥,你把我嫁了吧。”
夕岚仍是跪在地上,他没说起来,她就不敢。却见叶修庭忽而蹲下身来,目光落在她额上,抬手轻轻拂去沾在肉上的几颗砂砾。
夕岚仿佛受宠若惊,想开口唤他,又意识到自己没了舌头,永远口不能言。她不是不恨他的,又轻轻低下了头。
叶修庭起身,走到那张斑驳的桌子前,看见了被她放进笸箩里的几样东西。
布片,针线,图样。
“给孩子准备的?”
夕岚从地上起来,点点头。
那几片布,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的,看样子,有些像是裁了自己的一件衣裳。而她自己身上穿的这件,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了,看起来已经沾了许多泥垢。她的活动范围有限,竟然连脚上也沾着些泥巴,也不知道到院子里哪个旮旯去了。
见叶修庭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有些局促地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衣裳。
是啊,她再不好,可原先也是一个爱干净爱美的女人。
这院子位于将军府最南边的一个角落里,原先是个放杂物的地方。后来,将军府几经修葺,主宅多往北搬迁,这南边的小院子便空出来了。年久失修,夕岚住的这间屋子其实夏天漏雨,冬天漏风。春夏时节,枯藤逢春,长得茂盛,那些蓊郁葱茏又严严实实遮了窗子,半点光都不见。
她在将军府做夕夫人做了两年有余,被割了舌头住进这里,也有好几个月了。暗无天日的生活,从天堂到地狱,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报仇,如何毁了叶棠和叶修庭。
今天,看管夕岚的人发现她晕倒在了房里。当时叶修庭不在府里,看守找了个大夫来一看,才知,原来是夕岚有身孕了。
不敢耽搁,看守立即报给了叶修庭。夕岚没想到,叶修庭这么快便来了。
叶修庭又说,“给你找了个大夫,明日会给你送些药来。你不用怕,是安胎的。”
“你与这个孩子的以后,都由我来负责。”
夕岚说不出来是感激还是憎恨,难道,叶修庭想将她的孩子也关在这里一辈子么。若是如此,她还不如不将他生出来。
她的手放在小腹上,不自觉拧着衣裳。叶修庭看出她在想什么,又说,“孩子将来进叶家族谱,进府学,修德行,文治武功,一样都不会少。”
临出门前,夕岚忽然追过来扯住了他的衣袖。
叶修庭回头,“不为什么,因为这个孩子姓叶。”
夕岚闻言松开了手。她不该有期待的。他的承诺,不过因为这孩子是他的骨血而已,与爱不爱她无关。除了自己的妹妹,他从未爱过任何人。
他一进来她就该知道的。断舌之痛,她也不该忘的。
月光隐去的清晨,起了薄雾。李知蔓站在树后,晨露沾衣,方见叶修庭从那院子里出来。这回,李知蔓亲眼所见,若还说那院子里没有住人可就怪了。
第二日一早,李知蔓又来了园子里,恰好碰见将军府里的一个丫鬟正清扫着落叶。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