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橙黄橘绿
老园丁不慌不忙,抽了口烟,呛得承译直咳嗽摆手。
“承译小管家,若是九爷让我把这些橘子树拔了,我立马就拔干净种花种草。九爷都没说话,你急什么。”
彼时承译还不知九王府规矩,想自己怎么说也是整日跟在九王爷身边,一时间竟被一个无礼老园丁弄得没有了办法。
府上一众围观竟也敢堂而皇之哄笑,看新来的小管家憋红了脸。
承译拨了人群,匆匆回去将这事与萧池说了。
萧池正站在案前,低头写着什么。听着承译向他“告状”,激动又委屈。
承译说完,一直在等着九爷给他出头,直到过了好一会儿,萧池才终于停笔。
“一个老园丁,这就没办法了?”
承译闻言,低头不再说话。
到底还是年纪还小,萧池抬手,招他到近前。
“承译,你看,这幅画如何?”
承译走近了,发觉萧池刚刚不是在写什么,而是画了一幅画。
方知府上事,这九爷一定是早就知道了。否则,为何那纸上为何别的不画,偏偏是一片橙黄橘绿。
承译看了看那画,只说,“爷画功了得,这橘子圆圆的可真像!”
萧池却说,“这再像,终归是假的。走,园子里看看。”
老园丁没想到九王爷真的来了园子,直到先前围观下人自动让出了一条道,那老园丁将烟袋匆匆放到一旁,从地上爬起来,躬身道,“九爷。”
萧池点点头,看着自家满园子的橘子树,忽而笑了。
老园丁和一众下人皆忐忑,只当这小管家真的要告了状要九爷发话把橘子树除了。谁知,九爷却问,“这,多久能有橘子吃?”
一众这才松了口气,对嘛,这才是九爷。
老园丁忙道,“九爷,今年晚秋,府里上下定能吃上咱自家的橘子。”
那老园丁上了些年纪,两鬓微白,萧池点点头,又说,“嗯,辛苦了。”
果然,那年深秋,园子里热闹起来。一片橘子树,因为照看得好,一连气儿结了许多。堂堂九王府上上下下居然都忙着摘起了橘子。
老园丁将不大不小一篮子橘子送到承译手里的时候,又拍拍身上的土,笑说,“小管家,这是给你的,快尝尝甜不甜。”
承译接了那篮子提在手里,有些不好意思。忽而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本王尝着倒是很甜。”
一转头,却是萧池正站在他身后,一身白衣,手里拿着的橘子是鲜亮鲜亮的橙黄色。橘子被萧池破开,已经少了半个。
承译将一篮子橘子放在萧池脚边,转身便要跟着老园丁走。
老园丁问他,“小管家,你要去哪?”
承译说,“去园子,帮你们摘橘子!”
老园丁手掌粗粝,指缝里还沾着些泥土,并不干净,却一把抓了承译手腕,“哎,这就对了嘛,快走快走,园子里忙不过来,正要人手呢。”
承译被老园丁拽着,一回头,只见九王爷已经弯腰提了那一篮冒尖的新鲜橘子,缓缓回去了。
☆、035 橙黄橘绿(2)
再后来,那老园丁故去。
那年深秋,整个九王府的佣人照例摘橘子,莫说往常一样说笑,今年,似乎谁都不愿意说话。
承译站在老园丁靠着抽烟的那株树下,一站就站了许久。
“小管家,这是给你的,快尝尝甜不甜。”
“哎,这就对了嘛,快走快走,园子里忙不过来,正要人手。”
他曾想盛气凌人居高临下,却总有人报以温和谦恭,宽容相待。
橘子树下,承译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九王府多年来,更换的下人少之又少。
还有,明明连园中落叶都懒得一日一扫,有时候看那下人懒散似是难以管教,可偏偏这九王爷依旧过的从容不迫,毫不介意。
宽和自在,这九王府,为何就不能是另一个家呢。
橘子摘完的那天晚上,还是一样的小篮子,承译装了满满一篮子橘子,一个人到了老园丁坟上。
“今年的橘子熟了,依旧是甜的。”
他带了橘子出来时是临时起意,并未同九王爷说,紧赶慢赶,还是回去得晚了。承译回到九王府的时候,萧池正一人在书房里。
“九爷。”
“嗯。”
萧池应了,并未责问他小半日不见,跑去了哪里。
有的成长,注定要一个人经历。
没人端茶倒水,萧池也没叫别人来,就自己给自己沏了一壶碧珍。承译回来,又给他续了水。
九王府终于来了个新园丁。新园丁局促,那片橘子树足足维持了两年有余。
终有一日,那新园丁决意除了橘子树,改种成片的幽兰。
承译终于明白,他是做不了园丁的主的。于是,他一听说,便气喘吁吁跑到萧池面前。
“爷,园子里,能不能留一株橘子树?”
萧池几乎头也未抬,“若园丁乐意,就依你吧。”
承译抹了头上的汗,转头又跑回园子里。好说歹说,终于留了园子角落的一株橘子树。
这事过去多年,那株橘子树一如既往地敬业,每年都结一树的橘子。只是再也不需要出动整个九王府的下人了,他一人不多会儿就能摘完。
一树的橘子不多,似乎也不够九王府上下人手一个。可总有人说不定哪天会收到小管家的橘子。
大家说橘子甜,可也说园子里的兰花开得好看。
留不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