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两个同学,跟我一样,他们也是六年级的同学,同年级不同班级。他们年纪都比我大一些,其中一位是年级里年龄最大的,名叫叶畅文。(年纪农村的学校年龄差距很大,就像我们六年级班,最小的十二岁,最大的就是这个叶畅文,十六周岁),他们向我转告了张校长的指示,让我今天不用去学校。
他们神情严肃地宣读完校长的指示,却把我的父亲带去了学校。
我知道父亲去了学校,一定没有好果子吃,张万全是要把他批深批透再踩上一只脚的。
张万全还算给我面子,没让我亲眼目睹他们是怎样批深批透我的父亲的。而这些情景,都是大春后来向我转述的。
我的父亲一到学校,几个学生就把早已准备好的一米多高纸糊的高帽子扣在他头上,胸前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坏分子林春明”六个大字。我的父亲就戴着这顶高帽子,挂着这块牌子被叶畅文为首的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押着,沿着学校的围墙开始游校。一边游,一边还要喊着自我羞辱的口号:“我是林春明,我是坏分子,我是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我是资本家的残渣余孽!”
接下来就是全校师生参加的(除我之外)批斗会。在此之前,我也曾经参加过多次这样的批斗会,我知道那些跪在台上的那些被批斗对象,应该遭受怎样的屈辱,遭受怎样的皮肉之苦。大春告诉我,对我老爸动手最狠的就是叶畅文,他从我老爸背后一脚踹归去,差点让我老爸晕倒在地。叶畅文你个小子,我跟你平时无怨无仇,怎么能这样对待我老爸?就这样,我跟他的冤仇就此结下。当然,我最痛恨的还是我自己,为什么要向张万全告密?
我老爸一身邋遢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回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妈妈破例走进父亲的房间。她端来一盆冷开水为伤痕累累的父亲洗净污垢,用药棉在伤口上搽红药水。她把我也叫进去,为她打着下手。
老爸呻吟着,一双无神的目光盯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我低下头,不敢接触他的目光。
“林谷,不错,你真是我的好儿子。”
我手一滑,把半盆开水倒在地上。换来妈妈的一声骂:“你怎么回事,最近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我不敢吭声。
“咱儿子能啊,都知道揭发父亲了。”
我的头低得更下了,此时,恨不得有个地缝,好让我钻下去。
“张万全都对我说了,主动揭发,咱儿子觉悟真高啊!”
妈妈丢掉手中的药棉,一个巴掌狠狠地落下来,准确地掴在我左边的脸上。
对我的教育,以前的分工是这样的,妈妈动口不动手,嘴上唠唠叨叨,却不会动我一个指头,老爸动手不动口,鞭子拳头和巴掌是他用来教训我的常规武器。
这次刚好他们刚好调了个头,老爸是冷言冷语的讽刺,老妈却破天荒给了我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