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色道:“你如今可怎么办?四姑娘是那边东府里头的嫡姑娘,且不必替她忧心。你这头还是与以往一般?”探春坐了也不说话,宝钗看她眼睛下头一圈儿黑便知其日子难过,少不得岔开话往别处说些诗词针凿之类。过了好一会子探春才好些,轻轻叹口气与宝钗黛玉诉说难处:“我往往见园子里人人醉生梦死便脑仁子里都是疼的。旁人替他们急且急得要上房,偏这些太太奶奶们一个比一个悠闲,各个都伸手从公中往外掏了装自己口袋。这公中岂是个无底洞来的,叫他们这样造,待到明年怕是年都过不去。有心整治一二好叫家业奋起,奈何不在其位,又有林林总总人情牵扯其中,现下只得将我自己的院子理一理,就这还有下头家生子里得脸的人左右请托来我这里寻了告饶。上头母亲亦不知是何打算,今见宝姑娘这般嫁个清清静静的人家竟羡慕得眼珠子都快绿了,叫我早早离了此处或可一展手段略尽一番胸中抱负。”
这种事,宝钗黛玉谁也帮不上她,只能由其自己个儿慢慢想开慢慢熬着。姑娘大了定会说亲,探春又是养在王夫人膝下的,无论如何明面儿上亏待不了她,不然王夫人脸往哪里摆?不过早晚而已,宝钗只得这样劝慰她一番也就罢了。贾府积弊又岂只这一处?上辈子宝钗可是做了几日宝二奶奶名正言顺管家的,满府账本子上的各种亏空能把掌家人急疯,偏偏家下还养了不知多少家生子做二层主子。一说裁剪人手便有人寻了姨妈王夫人央告“家里从无卖人之旧例”云云,又有各个唯恐做错事糟罚是以干脆甚也不做,不做便不错,横竖你不能因为人懒就打杀了不是,是以明明养了不知多少下人,园子里仍是人手不够,再没办法提裁人之事。
晌午宴罢,各家女眷皆坐在园子里赏花观景,有那些旧年庄子献上来的活物与姑娘们玩儿,倒也不落俗套。只薛家薛太太带了宝钗与王家陈太太坐在花厅里吃茶,王夫人陪了贾老太太坐在上首,外面丫头婆子站得远远地,只各家贴身大丫鬟留下服侍,也免得丢了哪家脸面。
陈夫人勉强笑了命丫鬟取出一张地契赠与宝钗道:“舅妈家前日委屈你了,今儿少不得与哥儿给你赔不是。这是你舅舅意思,只说女孩儿嫁人手里头得有些东西才成,今后但求大姑娘念好勿念恶,咱们都知道你是叫那孽障连累了。”宝钗仍是一副敦厚样子,双手接了地契与陈夫人好生言语道:“咱们自是分得清舅妈舅舅实乃好心,只表兄行事无度罢了。我一个闺中女子,哪里能和外面走动的爷们儿口角分辨这些,唯有呆在后院随时守份,万幸如今也算皆大欢喜,自然不会因着表兄缘故就恶了舅舅舅妈。”陈夫人听了缓了口气,语气哽咽与她道:“还是我们宝姐儿明事理,比那孽障强出不知多少条街去。你既如此一说,舅妈这心里方才好受些。今后若是沈家苛待你总还有舅舅舅妈与你撑腰,且不怕他个从三品的官儿。”
薛太太见女儿说不计较,自己便也就放开不计较。如今她看沈家看沈玉那是一万个顺眼,这后生又俊俏又殷勤,嘴甜不说一笑两只眼睛就弯起来,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再不担心宝钗将来如何,因此心里堵得那口恶气便也消了不少,不欲与娘家再撕掳。宝钗心下也知穷寇莫追之数,再不肯一下子将母亲娘家得罪死。嘴上逞了一时之快又怎样?你住在京里难不成就不指望亲戚扶持了。王家又没到气数已尽之时,何苦非把自己做个吃了大委屈再不肯饶人的模样。就王仁那张破嘴那副癞痢性子,迟早还有机会逮着他往狠里收拾,且不在乎早晚这一次。
坐在上首处贾老太太并王夫人看薛王两家冰释前嫌面上亦觉得有光,老太太抚掌便对陈夫人赞宝钗道:“我家常常说,咱们家里头上下这些姑娘加一块儿也不如宝姐儿一个,又周全又稳重,再不肯失了身份,比一般侯门里头小姐还尊重几分。今日果然显出来了,若是换了旁人姑娘,少不得与你争个长短,你一个五十好几的人了难不成还与个年轻姑娘拌嘴不成?恐是要吃一肚子气家去。”陈夫人这会子脸上总算和缓了些,人也精神起来,笑了起身谢过贾母,又冲薛太太福了福。薛太太便起身与她还礼,薛王两家之事到此算是彻底翻篇儿,总之各家主母今后出去赴宴也能重新坐在一处,不必再扭脸谁也不说话。宝钗这边则是白得了一顷地两个铺子并一个温泉庄子,旁的倒还算了,只这个温泉庄子难得,京畿周围这些好地方早都叫勋贵宗室们占据了,轻易难得寻访到一处。早先各家迎接娘娘们省亲都没人肯拿出来市,如今竟阴差阳错得了一个,心下自然也是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我努力一下看能不能双更......
第67章
过了晌午林家先来了嬷嬷并伺候的婆子丫鬟拥簇着黛玉先回去, 其后便是史家来人接了史湘云走,再后头陈夫人与薛太太一齐谢过贾老太太并肩带了各自女孩儿往外去。直到各家马车边上还站着又互相恭维了几句, 旁人家见了便知道再办筵席便可将这两家重新安排在一处坐。
回去时候宝钗坐在车里直接把那一顷地的地契取出来交予薛太太,薛太太才不要姑娘东西, 两下里推拒一番只道回头再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