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个晚上,将近子夜的时候……陆攸突然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的心跳激烈如擂鼓,仿佛刚刚停下狂奔。皮肤上渗出了一层细汗,滚烫的血液鼓噪着,体内妖力似乎在不断地涌现出来,这与处于情|欲之中的状态何其相似——陆攸睁开眼睛,双眼中神情一片茫然,却像仍在梦中没有清醒。
在他瞳孔深处,缓缓透出了一抹鲜血般艳红的赤色,像是沿着fēng_liú在荒野上疯狂蔓延的野火,转瞬间扩散开来,烧尽了挣扎着想要重掌主导的最后的清明。
陆攸看到了月光……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外面,似乎是在屋顶上。恰与云征之前从陆家带他出去的那一晚相反,这一夜的月光十分明亮,让所有的星星都变得黯淡。他想自己这是在做梦吗?梦到了下午时另一个人朝他讲述过的场景:一觉醒来,身处旷野。
远远地,风送来了一个似曾相识、温柔又亲切的声音。
“来我这里……”
陆攸迟疑了一会,在第二声呼唤传来时开始挪动脚步,先是走,然后变成奔跑,最后简直像身体成了轻盈的风,迫不及待地朝那个方向赶去。月光就从这一刻开始变得晦暗了。不详的y-in云涌动着从天边聚来,影子追在他身后,迅速地吞没掉了光线。
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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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是一片荒芜的原野, 枯黄色的长草向着微风吹拂的方向倒伏。月亮又圆又亮, 近得像是要贴到人的脸上, 没有星星的黛蓝夜空,像时间停滞了一样安静而孤寂。
有东西在前面跑。草丛摇晃着, 发出窸窣窸窣的声音。云征紧紧跟在后面, 一心一意地想要抓住它。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执着于此,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追上它”的念头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脑海。
微风中带着一股好闻的幽香,仿佛是某种只在夜晚开放的神秘的花。他的心怦怦直跳,血液流动声涌向鼓膜, 因某种无法抑制的欲|望而感到干渴。距离在接近……就快要赶上了……
猎物逃跑的速度慢了下来。他追上去,在如金属般泛出幽蓝色泽的野草中扑住了它,动作凶狠得像是要伤害它。手里抓到的起初是柔软蓬松的皮毛, 在下个瞬间却变成了细腻温热的肌肤。那个人在月光下回头看他,神情一点都不惊慌, 脸上还带着狡黠的笑意,像是在说:你抓到我了——
云征拧住他的手臂,用力地将他压到了地上。乌黑的发丝从身前滑开、铺散在地,让不着寸缕的身躯再无遮掩。风中的幽香猛然浓郁起来,月光下这一切像是场完美的春梦。云征俯下身去,几乎就要吻到那两片s-hi润淡红的嘴唇, 他的动作却在这一刻突然顿住了。
就像是一场梦……
心脏处传来了一阵剧痛, 像被一只伸到胸腔中的手狠狠地捏住一握。这是来自于他自己的某种气急败坏的警醒。云征抬起了头, 风停了, 月亮看起来冰冷得可怕。周围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似是在飞快地远去……握在手里的温热触感消失了,他张开手掌,一小块洁白的骨骼跌出了他的手心。
云征醒过来了。他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了身。心口的疼痛转移到了脑海深处,抽动着来回拉锯,他将涌上喉头的一口血强行咽下去,伸手按在身边空了的位置上:薄被还带着淡淡的体温,人却已经不在了。院子围墙边的防护没有被触动——因为并没有外来的入侵者,而是自愿离开的。
梦中的那股幽香,此刻依旧真切地浮动在周围。妖气浓郁至极,屋里像点了香一样缭绕着烟雾。云征引动灵力,凭空打出一道咒文,将还想往身上缠、要他重新入梦的妖气驱走。这力量给他的感觉异常熟悉,还是在他的引导之下练成的。
狐妖的媚术……
妖是除妖师的敌人。但他毫无防备。云征唇边溢出了一点血,他随手将血痕抹去,在最短的时间里收拾好衣装和用具,来到屋外。天朗气清的深夜,唯有一个地方诡异地聚集着大片y-in云,隐隐有雷霆电蛇在云中游走,他本该焦灼的心中诡异地平静无比,只是全力朝那个方向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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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种在园圃中的花木在日落前就都被移走了,深深翻开的泥土中散落着或白或红的花瓣,暗香犹存。地上挖出了一个浅坑,此时里面正燃烧着血一样殷红的火焰。一只手捏着白玉般的珠子,在火焰上方慢慢地捏碎,让粉末散落进火中。一颗,再一颗……
火焰摇曳间,伴随着底下并非木柴的燃料发出的爆响,似乎有人声在其中喃喃低语。云的影子覆盖到了站在火边的那人身上,换了身干净白衣的僧人将目光从自己手上移开,转向前方,一道人影落在不远处的地面,落地时踉跄了一下,似乎有些站不稳。
陆攸感觉像是喝醉了酒。体内的妖力混乱异常,从内部拉扯着他的四肢百骸,想要破开一个出口奔涌出去,他却本能地觉得不行,一直死死压抑着——这让他本就难以维持的意识更加不堪重负。
他没穿外衣就跑了出来,奔跑中头发和身上的衣衫都散开了,露出的肌肤被月光照得惨白,藏在发丝y-in影中的则是一双血红的眼睛。衣摆无风自动,底下虚影忽隐忽现,是一条庞大的狐尾。
——这是以人身展现出来的,几乎已失去理智的“妖”的姿态。
以他落地的那一点为圆心,一个半径十几步长的圆在地面上浮现,稍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