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街上各种风格的建筑物,范闲啧啧称奇,暗想当年的外滩也不过如是,只是当年的外滩上多是西洋建筑。此间东夷城的建筑却是大陆上地各式风格,北齐承自大魏的黑青飞檐,庆国的庄肃方正楼宇。草原上地圆顶拱屋,南诏的贴金雨箭楼……
据说当年,洋人的建筑也曾经在东夷城风光一时。只是后来随着老叶家地崛起,洋人的地位便一败涂地,这片大陆上的贸易开始往净入的方向走了。
这个原因很简单,洋人要买地丝绸茶叶瓷器。他们做不出来。而他们当年卖的极贵的玻璃,镜子之类的货物,老叶家也能做出来,而且做的更好,卖地更便宜。
所以如今地海上贸易。海外大陆地王国们很是吃力。因为东夷城这边已经不再需要他们的货物。而要求他们必须用现银结帐。如果不是十几年前,传说海外大陆在某处蛮荒之地发现了大量的银矿,只怕他们早已经被东夷城这边狡猾狠辣的商人,以及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老叶家掏空了国库,再也无法支持他们国内贵族们的奢货需要。
听完范闲地感慨之后,影子冷然说道:“洋人和我们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他们的武力就像他们的法师一样,看着好看,其实一点儿用也没有。所以只有由着咱们盘剥,只是每年来叫叫苦罢了。”
听着这话。范闲不由笑了起来,他还记得当自己重生在这个世界上地第一刻,便看见身旁的影子,像鹰隼一样地飞了过去,秒杀了一位法师……
日头微斜。东夷城热闹依旧。虽然商铺们渐有打烊之意,但是各横街当中地声色犬马场所,却开始准备亮起红灯。
“看完了吗?”影子忽然开口问道。
范闲用手指轻轻拉了拉笠帽。沉默片刻后说道:“是的。”
他是一名来自异世的旅者。但在这一世当中却无法做一位单纯的旅者,当难得的半日东夷游暂时告一段落之后。范闲便要回到黑暗之中,脱离观光地喜悦欣慰,重拾黑色地匕首。
影子微微倾头,往右一转,擦过一排卖秋刀鱼的冰摊,消失在了一个小巷子中,那顶笠帽转瞬间消失无踪。
西方的落日失去了照拂东海地荣幸,更凄惨地被东夷城内地各式高大建筑阻隔,化作了一片片的黑暗,范闲走了进去,掩去了自己地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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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夷城的城主府内一片通明,虽然此时尚未完全入夜,尤有余温的夕光还照耀着城主府高高的屋檐,但府中的下人们早已点亮了,似乎他们都有些害怕东夷城黑夜的到来。
南庆和北齐的使团再过数日便要抵达东夷城,所有人都清楚,剑庐里的那位大宗师,即将在这次开庐之后,决定东夷城的未来的方向。但所有人更清楚,只要剑圣大人一朝故去,不论东夷城如何选择,对于这些以自由商人之名而快慰的百姓们来说,都会是一场不知尽头的黑夜降临。
而所有这些人中,最紧张的当然是东夷城城主,因为东夷不论是成为南庆还是北齐的境外属地,他这位名义上的城主,自然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之所以说他是名义上的城主,那是因为东夷城真正的主人是四顾剑以及剑庐,他只是坐享荣华富贵,代理执行简单的行政工作。
城主大人忧心忡忡看着对座的中年剑客,幽幽叹息说道:“云大师,说句不吉利的话,剑圣大人眼看着便不行了,您身为剑庐首座,总要拿个主意才成。”
云之澜这位剑庐首徒微微低着头,一直保持着沉默,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师尊自有分寸,城主大人不必过虑。”
“我即便不替自己操心,总要替这城中百姓操心。”城主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若真降了南庆,大不了我去南庆京都做个逍遥侯爷……但我东夷辛苦建城至今,难道就真的要双手送给南庆皇帝那个大仇人?”
云之澜知道城主刻意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其实还不是在担心一朝城破庐散,自己的出路问题,如果此人真的敢去南庆京都做逍遥侯爷,今天何必如此郑重地拜托自己……谁都知道南庆那位皇帝的野心和令人恐惧的阴狠性情,城主要去做逍遥侯。只怕做不了两年便会迎来一杯毒酒。
但云之澜必须承认,他与城主府的想法极为一致。他身为一名九品上地强者,当然不担心城破之后自己的将来,就算是庆帝,想必也会对他表示欢迎。只是他自幼在东夷城长大。对这座城池,对那方剑庐,有发自灵魂最深处的归属感与热爱,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接受东夷城不战而降,就这样被南庆收入疆土之中。
若依然能独立在天下两方势力之外,当然是东夷城最好的前途,但如果势已不可逆。云之澜宁肯与相对较弱的北齐朝廷联手,共抗南庆!
云之澜微微皱眉,眼帘有气无力地掀动了两下,露出内里一闪即过地两道寒芒,他知道此刻一位重要人物正在剑庐之中,与师尊大人进行一场极为重要的谈话。
如果这次谈判能够成功。那么东夷城将勇敢地站起来,与强大的南庆进行最绝决的抵抗。
云之澜抬起眼帘,看着城主大人说道:“某不会降。”
东夷城城主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想到对方答应的如此爽快。不过说老实话,城主这两年一直处于辗转反侧的状态之中,无论何种选择,都不能让他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