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看着殷师傅一把撕开穆楚寒身上的衣物,两节手指按在他胸膛那条长长的刀疤上,从锁骨处手指飞快的交换丈量直小腹。
殷师傅眉头一跳,帝星真的陨落了吗?
不能,他不能让帝星陨落!
“你出去!”他回头,看了沐雪一眼。
沐雪不小心对上他的双眼。
她从没看过这样的瞳孔,深蓝如一片海洋,带着未知的无尽力量,狂风暴雨在翻滚。
让人看一眼就陷进去,卷入翻滚的海浪中,脑子瞬间迷糊起来。
百里破风站过来,隔断沐雪盯着殷师傅的视线,沐雪骤然瑶瑶头,竟不知道她刚刚在干什么。
“子煦就交给我们,你快出去!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让人进来。”
沐雪点头,越过百里破风的肩膀看过去,殷师傅已经回头去看龙床上的穆楚寒了,她只能看见他垂下来的银发,和一截下颚。
她出来,红鸾和穆非钰刚刚赶到,红鸾气喘吁吁抓住沐雪的手臂,欣喜道:“夫人,红鸾没有骗人吧,我师父和师哥真的赶回来了。”
穆非卿转头,看向红鸾:“那个人真的是殷老鬼?”
红鸾气得瞪了穆非卿一眼:“白眼狼,亏得师父那般疼你,你竟连他都认不出吗?”
沐雪想到殷老鬼刚才那一双诡异的眼睛,道:“你师父和往日倒是大不一样,我都没能认出来。”
红鸾喘着气,撇了撇嘴:“师父也真是的,非要装成个糟老头子。”
“夫人,千真万确,他就是我师父。他是我们北国最为顶级的巫,他一定会救活寒哥哥的,你相信我。”
沐雪点头,不说别的,便是那一眼,她就能感受到红鸾师父的不凡。
殿内。
百里破风看着龙床上脸色苍白的透明的穆楚寒,看他胸膛上交错密布的各种伤口,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
当他从师父口中得知他还活着,没有死,那一刻涌上心头不是仇恨,反而是莫名的欣喜。
在他内心深处,其实他不是希望他死的吧!
那晚,殷巫站在北国高耸入云的祭塔顶端,夜观星象,大惊失色,告诉百里破风帝星危也,摇摇欲坠。
掐指一算,帝星前路晦暗一片,不管怎么算,都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却是他等待经年的劫。
“百里,终于来了,帝星的死劫终于来了,马上让红鸾过来。”
彼时百里破风正站在塔上,脚底下是一片雪白的城市,银白的长发被夜风裹气,飘飞在空中。
一双冰蓝的眸子望着远方,思绪里全是弥生那道消瘦的身影,弥生那双干净纯粹的黑眸,不管经手多大的灾难和折磨,都不曾改变。
他把一生就那么许给了佛祖,坚定不移的。
他看似脆弱,谁都可以摧残,却又比谁都坚强固执,谁都无法将他从大道上拉回来,百里破风甚至会恨,会埋怨,埋怨慧空大师为何要将弥生教的那般好。
终究是一场空。
大朔的人和事,全都结束了。
便是这时听到了殷巫的命令,百里破风转头,一脸疑惑,声音清冷苍凉,带着微微刺心的伤痛:
“师傅,子煦不是早死了吗?”
殷巫同样拥有一头漂亮的银发,换回原来的模样,看起来不过四十余岁,和百里破风比起来,不像他的师傅,倒似他的哥哥。
“帝星也早就陨落了,为何说师傅还要说起帝星?当年还是师傅亲自出的手。”
当时百里破风不相信穆楚寒真的死了,还在大朔多呆了三年,眼看着他的女人被冷子翀逼迫,眼看着他的女人、儿子陷入各种危险,他也没能出现。
曾经,百里破风怀疑过那个南楚三皇子薛连战,总觉得他身上有子煦的影子,但他亲自揭开薛连战的面具,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彻底让他死心,绝望了。
那一刻,心中仅存的一点期望和执念,随风逝去。
为何如今,师傅要这般说?
殷巫回头看着错愕不已的百里破风:“他命里终有这一死劫,当年为师帮你,一来是想解了你心中对他的愤恨,再来是想人为给他打造一个死结,让他快些渡过此劫难。”
殷巫伸手一指:“百里,你看,这次云山崩裂,死伤无数,我北国的命数也快走到尽头了。”
“若族人还不迁移出去,终有一天,我们整个北国终会被雪山淹没,彻底消失在历史中。我们雪巫一族,也会灭绝。”
“如此灭国之祸,躲不过呀!”
百里破风放眼望去,高塔下的北国城,西南倒下了一座雪山,掩埋了上千户人家。整个北国城,连夜点着烛火,人头涌动,哀嚎一片,官兵正领着人在雪堆里挖人。
殷巫深蓝的瞳孔看着脚底下伤痛的一幕,说:“这只是开始,不出百年,四周的雪山便会全数崩塌倾斜落下,将我们整个雪国掩埋在雪下。”
百里破风骤然醒悟:
“师傅,你当年带弟子四处各国云游,并不是为了一时心血来潮,而是带着目的的?”
殷巫点头:“不错,作为雪国的巫,我怎能忍心看着整个雪国整个覆灭。可我们雪国人,相貌异于常人,终年生活着雪山之中,与各国的往来都不多,各国都视我们为妖邪怪物,不肯接纳我们。”
再往北,同样是白茫茫的无尽雪山,便是躲过这一次劫难,雪国人还是逃不过被雪山淹没的命运。
往东,是汪洋大海。
往西,戈壁黄沙,土地无限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