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啜一杯清酒。
喝完酒,她突然在对面的皇亲国戚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子微微一僵。
杨珩?他怎么来了?
看他坐的位置如此靠前,应该还是特意安排的,可这种场合,可以算是皇帝的家宴了,以杨珩的身份来说,他出现在这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尴尬。
起初姜银瓶的想法是:一定是贵妃安排的。
她暗暗的感慨,贵妃此举未免太大胆,把情郎带到丈夫面前,玩刺激也不是这么玩的。然而她很快知道自己错了,因为肃帝当着众人的面,点了杨珩的名字。
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尽管因为稀奇古怪的丹药和旧疾,已经变得虚弱病态,然而他身着龙袍坐在龙椅上,宫仆簇拥,身后的帘幕之后还站着身着铠甲的皇家侍卫,光是这些,就足够让他用威严的气场震慑所有人。
肃帝盯着跪在场下的杨珩,悠悠开口:“朕年少时,曾闻京中王孙公子口耳相传一件逸事,说帝子景陵曾在家中遇袭,然彼时景陵君正在宴请宾客,亲自击瓮叩缶,其音慷慨悲怆,刺客闻之心念不忍,竟自发退去。如今殿中有缶,也有击缶退敌的景陵君,何不当场击来,以助我等饮酒之兴?”
古有秦王逼迫赵王击缶相娱,而今,肃帝逼着杨珩这个旧王击缶助酒。
在一个灭了自己国家,杀了自己亲人,取代自己皇族地位的一群人面前,给他们表演,供他们取笑作乐。
这是赤丨裸裸的侮辱。
而姜银瓶细心的捕捉道,肃帝虽然在向杨珩下达着命令,一双眼睛却是在玩味地瞥向坐在他身旁的谢显。
他在故意羞辱杨珩,做给谢显看。
第32章 第 32 章
姜银瓶在肃帝似笑非笑的眼神和贵妃极力的隐忍中,终于明白了一件事——肃帝对这两人的事情,一清二楚。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得有多宠爱,才会明知对方背叛自己,还要把第三者养在宫中啊?姜银瓶大开眼界,同时开始担心跪在场中的杨珩,以及青筋暴出,已经快要从榻上跳起来的谢显。
还嫌看不够热闹似的,肃帝在看到这两人的神色后,还意味悠长的问了一句:“怎么,难道景陵王爷不愿意?”
从他口中喊出来的“景陵王爷”当真极具讽刺。谢显的脸色已经如千年寒冰,快把周遭都冻出冰渣子了,偏偏这时候还有几个不知是肃帝叔伯还是舅侄的人,在跟着煽风点火。
“圣上这么一说,臣倒也想起来了,都说当年的景陵王爷极善音律,整个长宁也无人可与之比拟,今日我等倒是想见识见识是不是真有说得这么好!”
“这么说来,若是听不到景陵王击缶,臣这酒还真喝不下去了!”
“景陵王爷,您还在等什么呢,难道我们大端的圣上请不动你吗?”
大殿上明珠耀眼,灯火璀璨,华柱下的人个个锦衣华服,然七嘴八舌,说出来的话却皆是恶意的挑衅和讥讽。
姜银瓶看到杨珩始终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一丝松动,他的唇角颤了颤,微微张开,又无奈至极地合上。她忍不住坐直身子,转头看向坐在上头的肃帝。
然不等她开口,贵妃已经先忍不住了,他一手搭在扶手上,几乎就要站起身。
“草民遵旨。”
阶下,声音清朗,沉着坚韧。
肃帝默了默,贵妃半起的身子也僵住,他保持着前倾的姿势,片刻之后,又缓缓坐了回去。
肃帝拍手,慵懒地笑道:“那还等什么,快给咱们景陵王爷把缶搬上来。”
在场的人开始大笑,笑声刺耳又狂妄。
贵妃这时已经没有任何有情绪的表情了,他静坐在肃帝边上,目光盯着击缶而歌的杨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苍劲凄凉的歌声在大殿的喧嚣中流淌,而肃帝只是撑着脑袋和臣下对饮,兴致高处,放声大笑,笑完了,他也就累了。
肃帝现在的身子支持不了他在殿上久坐,早在半月之前,他就已经连朝会都很少去了,而只在中午的时候把大臣们召集到距离他寝宫很近的紫宸殿,在那里商议政事。姜银瓶听说,秦冶源和几位老臣一直在劝肃帝立一个储君,而肃帝其实尚未到而立之年,这个时候劝他立储,想来是肃帝的身子是真的不大行了。
但更麻烦的是,肃帝没有儿子,他只有几个侄儿,秦冶源他们便劝肃帝在他那几个侄儿里面选一个来做太子,可肃帝并不情愿。为了这件事,几个老头子天天说,天天上奏,总之,肃帝已经快被王朝里里外外的事情掏空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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