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饭的动作很小也很克制,每夹一道菜,都要在完全吃完之后才去吃别的。
燕流霜带着他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至今无法从他吃饭的习惯里判断出他喜欢什么。
他好像什么都挺喜欢,又什么都算不上很喜欢,有就可以吃,没有照样过。
他活得这么粗粝,心却是再柔软不过。
燕流霜看了他一会儿,发现那几个小孩很喜欢的那盘菜他几乎没动过,于是干脆在盘子彻底空掉之前夹了一筷去他碗里。
他有些惊讶地抬眼,结果被她又弹了一下额头。
“吃呀,看我干什么?”
阿飞唔了一声,说师父也吃。
她抿唇:“我在等我要的酒,来了再吃。”
他们这个位置不仅临近通往一楼大堂的楼梯,同样还靠着二楼最大的一扇窗户。
外头雨雪纷飞,吹得木质窗框发出呼呼声响,关得再紧也隔绝不了,期间还夹杂着下边马路上的行人抱怨。
燕流霜一边等酒一边透过缝隙随意地往外看了两眼。
结果看第二眼的时候她就愣了,因为她看见了一张很熟悉的英俊脸庞。
坐在她对面的阿飞余光瞥到她惊讶的表情,刚想问怎么了,就见她一把推开了窗户。
“白天羽!”她朝下面的街道喊了一声。
冷风从外面灌进酒楼,她怕开久了叫那些孩子受冻,喊完这一声后,干脆翻过窗户跃了下去。
下去前她头也不回地给阿飞留了一句“我一会儿回来”,阿飞还没来得及点头说好,就已经看不到她的人了。
那四个孩子目瞪口呆:“燕姑姑是神仙吗?”
阿飞默然。
燕流霜从酒楼里出来落到街上的时候,白天羽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甚至揉了揉眼,再三确认他真的没看错后才一脸惊喜道:“怎么是你?”
“这是谁呀?”跟在他身旁的少女打量了燕流霜两眼后这么问他。
“我的一位朋友。”他一边说一边抬头看了看燕流霜方才出来的那座酒楼,再开口时语气惊讶,“你怎么会在保定?”
“路过啊,我在关外待了几年,正打算去关东找你呢。”她说,“幸好遇上了,否则岂不是白跑一趟。”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燕流霜也注意到了他身旁那个少女对自己露出的不善眼神。
她摸了摸鼻子,猜想对方应该是误会了,故而又加了一句解释:“我收了个徒弟教刀法,现在他快学成出师了,我想让他跟你打两场看看。”
她自觉已经把毫无旖旎和暧昧的正当理由说了个清楚,结果这少女一听,竟是相当不屑地勾了勾唇角。
下一刻,少女哼了一声讽刺道:“和白天羽打两场?那这位姑娘的徒弟一定很厉害罢?”
她觉得燕流霜根本是在找借口和她的心上人套近乎,白天羽可是天下第一的刀客!
燕流霜闻言,很诚恳地表示:“还可以吧,就算赢不了,也不会输太惨就是了。”
少女还想再说什么,白天羽却一脸胃疼地表示:“你……你收了徒弟?”
燕流霜点头:“对啊。”
白天羽:“……完了。”
完了,他恐怕很快就要连天下第二刀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虽然心中无限悲凉,但是再见到燕流霜,他还是挺高兴的。
燕流霜正好想跟他再说一下让那四个孩子加入神刀堂的事,便顺势邀他上楼喝酒。
未免那跟着他的小姑娘误会,燕流霜也顺便邀请了她。
结果对方根本不理她,只一脸气愤地问白天羽:“你真要跟她上去喝酒?!”
白天羽说是。
“哼,那你就去喝吧!”她扭头就要跑。
燕流霜很尴尬,只好对白天羽道:“不然你先去把人哄好了再说?”
白天羽摆了摆手道:“算了,随她去吧,这丫头就这个性,我要不是答应了她兄长顺便将她送到这,也懒得理她。”
燕流霜:“所以你们不是情人?”
他很诧异她竟会这么想,道:“当然不是。”
“但我看她好像挺喜欢你的啊。”燕流霜说。
“天底下能有几个女人不喜欢我?”他理直气壮地反问。
“……”她竟无言以对。
之后她带着他进去,说给他介绍自己收的徒弟。
两人一走进这间聚集了不少江湖中人的热闹酒楼,便收获了许多意味不明的目光。
但他俩都不是在意旁人看法的人,未作理会便上楼去了。
回去的时候,那四个小孩已吃饱喝足,看见他们过来,俱是一脸好奇。
唯独阿飞没急着抬头,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他碗中最口一口饭,待燕流霜请白天羽坐下后,才抬眼望向自己好奇了一路的这位对手。
这两人互相打量,燕流霜则是又拿过一个碗给白天羽倒上了酒。
他接过去,问:“你何时收的徒弟?”
燕流霜挑了挑眉:“当年你和你义弟下山后收的。”
白天羽闻言,又仔细打量了阿飞一番。
然后他发现他的确没有必赢这个少年的把握。
这可真是太叫人心塞了,他想。
这八年来,江湖上说他是天下第一刀时,他总会非常认真地表示其实不是。
他说他认识一个刀客,比他厉害得多,然而除了曾亲眼见过燕流霜出手的马空群,其他人听到这话总以为他是在谦虚,为此他们还一本正经地反驳那些说他狂妄说他目中无人的人。
白天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