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以为?”他的声音也极低。
她缓缓说道:“是不是只有和你双修阴阳,你才愿意推迟一梦千年?”
扶苍猛然放开她,她只用一句话便将他所有的挣扎都变得如此可笑而龌龊。耳朵里似乎有万千蝴蝶在扑腾翅膀,那些在他身体里穿梭的无数钢针像是忽然全部扎进眼睛。
他飞快闭上眼,复又睁开,带了一丝决绝问她:“你喜欢我么?”
玄乙慢悠悠地咬着嘴唇,眉头紧皱,他粗重艰难的喘息声在屋内回荡,渐渐地,像是变成了阿娘朦胧的声音,她抱着她,抓着她,眼泪和血一起落在她脸上,她说:阿乙以后千万不要轻易爱上谁,前一刻你会觉得甜美无限,但随后就是连绵不尽的痛苦。
她屏住呼吸,用力捏紧拳头,回身看着他:“如果我不说喜欢你,你是不是再也不理我了?”
扶苍低低笑一声,退了数步,忽地露出一丝近乎脆弱的神情,断断续续问她:“你以后……会……喜欢吗?”
她面上又现出那种心事重重的为难的表情,回避他的视线,回避他所有的孤注一掷。
响亮的碎裂声在扶苍耳边回荡,她没有接住他,任由他碎了一地。
一刀致命。
扶苍又退了两步,面色变得惨白,低声道:“你走罢。”
玄乙犹豫了一瞬,缓缓倒退出房间,停在门外。那些喧嚣的风声开始包裹住她,她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忽地唤他:“扶苍……”
喉咙上一冷,苍蓝的纯钧剑抵在上面,将她的话硬生生打断。
扶苍手执纯钧,冷冷看着她,曾经漫溢在他眼中那些叫她恐惧的温柔,又叫她忍不住想挑战的恶意,它们全消失了,只余漫无边际的死寂与跳跃的恨意。
“走。”他最后说了一个字。
脖子上的龙鳞还没长齐,纯钧刺破了她的肌肤,微弱的疼痛,却渐渐蔓延到身体深处,让她无所适从。
他有这样恨她?
玄乙怔怔看着他,倒退两步,转过身走向楠木回廊尽头,拿起自己的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庭院。
回到前厅,白泽帝君还在跟青帝喝茶聊天,见她回来了,白泽帝君松了口气似的蹦下椅子:“看过啦?那回去罢,在这里叨扰很久了。”
玄乙笑了笑:“是啊,回去罢。”
青帝看不出她神色的异样,这位小公主竟然半点心事也不露在脸上,他心中隐隐有个不好的预感,匆匆送走两位客人,他立即前往扶苍的庭院,破开云境后,却见扶苍没有待在屋中,而是独自坐在楠木回廊上,出了鞘的纯钧剑落在地上,他也不捡。
青帝忍不住柔声道:“扶苍,你和玄乙公主聊得如何?”
等了半天不见他回答,他便慢慢走近,却骇然发觉这孩子面色难看至极,周身的祥光忽明忽暗,明显是灵性受损的征兆。
他急忙扶住他的肩膀,低声问:“出什么事了?莫不是又和玄乙公主斗气?”
扶苍轻轻笑了笑,将纯钧捡起收入鞘中,一面道:“无事,父亲不必担心。”
青帝皱眉看着他慢慢走回屋中挂好纯钧,像一抹烟云般飘进青纱后的卧间,再无声息。
☆、第84章 使我沦亡(下)
玄乙站在钟山山门处,默然眺望这座冰封雪埋的终日黑暗的巨大山峰,最后她又回到这里。
回来的路上白泽帝君和她说了什么,她全忘了,她的记性从来没这么坏过。
齐南急匆匆地迎过来,他看上去很是惊惶,他老是一惊一乍的,连声问她:“公主怎么了?”
她都挺好的,就是脖子上那个细小的伤口有点麻,心里还有点震惊。自她离开钟山前往明性殿求学,得罪了无数神族,她从来不忌惮任何恨意和厌恶,有时候甚至乐在其中,可扶苍亮出纯钧的刹那,她终于震惊了。
他竟然有这么恨她。
玄乙沿着漫长的台阶一级级走上去,突然问道:“齐南,我是不是有时候挺可恨的?”
何止是有时候,简直时时刻刻都可恨,齐南暗自腹诽,面上干笑道:“公主有自知之明是好事。”
玄乙又道:“我问你,是不是希望一个神君陪着自己是一种罪过?”
齐南恨嫁的心开始狂跳,斟酌道:“这个嘛……公主是说扶苍神君?这个当然不是罪过,两情相悦怎么会是罪过?”
玄乙抿起唇,淡道:“没有两情相悦就是罪过了?”
齐南只觉有些不对劲:“公主在说什么?扶苍神君喜欢你谁都能看出来,你倘若不喜欢他却又缠着他,这便是罪过了。”
可她不想要他的喜欢,不要露出温柔的想要亲近的眼神,不要太过靠近她,她不想一次次听见阿娘低微压抑的哭泣声,也不想时常见到那片铺满地面的鲜血。神族一出生就记事,她从出生起便很少见到阿娘笑,偶尔被父亲逗得开心了,很快又会泪流满面。
爱是一种罪孽,陷在里面会如同行尸走肉,会丢掉性命。
她只想要他远远地、安静地,就这样陪着她。或许这是罪过罢。
齐南见她不说话,心中焦急,忍不住道:“难道公主又和扶苍神君起了什么冲突?你这样一次次气他,多好的脾气也要被你气坏了!”
玄乙回头瞥他一眼:“你做什么总想把我推出去?我独自待着会陨灭吗?”
齐南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又缓缓叹出来:“因为公主明明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