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总完全停下车来的时候,我发现他居然带我来到了一条偏僻的小街,安静的路灯洒着橘黄色的柔光,街尾隐隐有狗吠声传来。
秦总指了指路边一家人声鼎沸的苍蝇馆子。
“这里,老板做的煎饼果子好吃。”
我大概知道这个地方。
这里是这个城市中心的老街区之一,以前属于省委的家属区,去年省政aa府外迁,这里则已经划入了拆迁范围,只等着第一台挖掘机的到来,结束它几十年的光辉历史。
因为已经无人居住,这条街显得异常落魄与寂静,上百年的老柏树在围墙之内散开枝叶,整齐的墙面像尽职的士兵,使得这里在沉静之中有种暮年的破败。
但饶是如此,在这条街的一处墙面上,却开了一个口子,一个简朴的餐馆从这里敞开大门,面对着寂寥的路面,热闹得像是从另一个异次元开出的花卉。
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餐馆不仅里面坐满了人,外面的沿街地界也摆满了满座餐桌,还有许多人坐在外面磕着瓜子排号等位置。而街道两边则排队似的停满了形形色色的车。
我抬头看着餐馆的招牌。
牌子是最普通的塑化牌,上面印着很粗糙的三个字——刘一香。
餐馆的门口挂着一个陈旧的大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今日特色】豆腐脑花,葱爆腰花,蜜汁荷包排骨……
我看完了所有的菜,没有发现煎饼果子。
有个小工在门口大喊着:“c47号,c47号,还在不在?”
他没来得及喊第二遍,角楼里两个喝着矿泉水的年轻男女就急匆匆站起来:“在呢在呢!”
我看这个阵仗,想了一下,c号应该是三人以下的,b号可能是五人左右的,a号则是十人以上的。
而一个c号就可以喊到第47桌,可以想象这里的生意有多火爆。
正想着,又一个小工捏着一张油腻腻的抹布跑了出来:“a9在不在?”
随着他的叫喊,旁边一大群嗑瓜子的老老少少站了起来,拍着手说在呢。一个中年男人把一张手写着a9的作业本纸递给小工。小工便领着他们进去了。
秦总带着我往里面走。
没人招呼我们,也没人理会我们。工作人员不是大妈就是小伙,基本没见到一个长得标致的。
秦总一直领着我往一个挂着脏兮兮的“非员工勿入”牌子的门走去。
刚走到那里的时候,一个矮矮胖胖的大妈端着一大盘红红绿绿的菜走了出来。秦总一看到她,就忙拦了下来。
“马阿姨,”他有些突兀地问这位大妈,“刘师傅在吗?”
大妈抬起头,秦总高大,她短短的脖子都要仰断了。她足足用茫然的眼神看了秦总有三秒钟,似乎秦总说的是另一个星球的语言。可是下一秒,一种唐突的惊喜突然出现在她的脸上。
“唉哟!是秦公子呢!”大妈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她随便拦了一个小工,把那盘菜递给别人,连小工问她是送到哪儿去的都问了三遍,她才回过神去告知。
然而她就一秒不停地抓起腰上油光可鉴的围裙,反复擦着手。
“秦公子啊,你长这么高啦,你都这么大啦,模样这么好看啊。”这位马阿姨眼中都快有泪花了,“你当时走的时候,还是那么小个儿。你看看,这么多年了,马阿姨都认不出你来了!你这个狠心的白眼狼哟,一走就这么多年,都不说回来看看你马阿姨和刘叔……”
马阿姨很明显已经各种错乱了。
连白眼狼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不见到她激动无语的样子,还以为秦总欠了她多少巨款。
秦总倒是镇定得很,他对马阿姨亲切地笑着:“刘叔叔还掌勺吗?”
“掌,掌,他个老不死的不和勺子打交道,还能干什么事!”看样子,马阿姨对于自己亲近的人,都喜欢安上骂名,她突然一拍手,“哎哟,你看我多糊涂,秦公子,你快坐快坐,我让我家那个老不死的,给你做醋鱼,还有莲白粉丝,拔丝红枣!还有……”
马阿姨沉浸在回忆秦总口味喜好的快乐之中。
秦总却笑着打断了她:“马阿姨,我记得刘叔的煎饼果子做得最好了,能不能让他帮我做两份,我打包。”
“哎呀就煎饼果子啊,你刘叔最擅长了。”马阿姨肺活量很大,餐厅里那么嘈杂,都不能掩盖她的声波,“你们快坐,快坐,哎那个小李子,快点弄个位置出来,这位是秦公子和他对象啦……说来你也不知道,你们这些没见识的。”
不过,就算马阿姨很热情机敏,小工们却依然呆头呆脑,过了好几分钟,依然没能给我们找出一张桌子。
秦总见马阿姨要去里间找桌椅,忙拦住她:“不用了马阿姨,我们打包就可以了。”
马阿姨急得要哭:“这么多年没见到你,一来就要走。你是不是嫌弃你马阿姨了,你穿开裆裤的时候,还流着鼻涕给我要大白兔奶糖呢,不给就满地打滚。”
开裆裤……流着鼻涕……要大白兔奶糖……满地打滚……
马阿姨,你就是传说中的高级黑吧。
我偷偷看秦总一眼,简直难以把如此高大伟岸的男子形象和一个破小孩儿联系在一起。
马阿姨说着,已经从里间拖出一张油黑黑的小桌子。
马阿姨用看儿媳妇一样的眼神热切地看着我:“姑娘啊,你坐里面还是外面啊?”
秦总为难地看了我一眼,用询问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