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色是笃定蓁娘的会醒过来,话中的意思听起来是为慕容氏担心,可在李晖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仿佛被点燃了怒火,不悦道:“你阿姨受伤皆是因为慕容氏狂悖无礼,她明知自己有孕在身还出言挑衅你阿姨,拦着不让她走,大周立国数十年,后廷妃妾成百上千,没有哪一个像她这般轻狂!”
“若你阿姨好好的便罢,若是不好……”
他没有再说,但眼中的狠厉冷漠让人为之一颤,曹芳蕤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陛下的态度她已经清楚了,也就是说,在他心里,阿姨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慕容氏的错。
只要陛下是这个想法,慕容氏就是平安产下皇子,也不足为惧,扫清楚了这个障碍,阿姨就能重获陛下的心……
曹芳蕤心内打定主意,快速的瞥了眼一脸怒容的李晖,便恭恭敬敬劝解道:“父亲,事情真相如何以后再说也不迟,现在最主要的是阿姨何时能醒过来……”
“只盼老天爷保佑阿姨平平安安……”
说罢她垂眸拭泪,李晖看了她一眼,又看见直挺挺跪在地上的儿子眼里只有蓁娘,神情彷如稚子般失落担忧,他的心变得无比柔软。
罢了,只要十七娘能醒过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一直道下午,或许是冥冥之中蓁娘听见了他们的声音,嘤咛一声,她微微蹙起眉头,眼皮不断的颤动,李淳业眼尖,立刻就看见了,他欣喜的叫道:“阿姨醒了!父亲,阿姨醒了!”
李晖急忙伸过头去,激动的唤道:“十七娘?”
丹娘和桃桃围在床边,宫人们也低声欢呼起来。
蓁娘缓缓睁开眼,目光涣散无神,仿佛丢了魂魄般。
“十七娘……”
李晖充满深情的声音传进蓁娘的耳朵,她小幅度的抬起眼睛,茫然的看着他,余光瞥见身边一张张充满惊喜激动的脸,显得很是疑惑。
李淳业觉得生母这幅模样很不对劲,试探的问道:“阿姨,你头还疼不疼?”
蓁娘只是看着他却不说话,李淳业的心直直的往下沉,他与父亲对视一眼,又凑近生母,道:“阿姨,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晖咽了下口水,紧张的看着蓁娘无血色的嘴唇,只听她嘶哑着声音虚弱的响起:“你们……是谁?”
若不是因为头疼得实在厉害,估计她刚睁开眼就得吓一跳,此刻蓁娘的脑中一片空白,她好像初入尘世,把这世上的所有,她的爱人、儿女,还有她自己,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李晖不敢置信的看着蓁娘眼也不眨,好一会儿后,他才强颜欢笑着对蓁娘道:“十七娘,你……你果真不记得我了吗?”
蓁娘神色复杂,茫然中带着尴尬,她觉得这些人应该认识自己,可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下屋里人全傻了眼,谁也没想到蓁娘会因为受伤而失忆,把眼前的人都给忘了。
李晖不敢置信也没有办法,他从悲到喜,再从喜到悲,只是一天一夜的时间。
再三确认后,他只能道:“人能醒过来就好,以后时间还长,她一定会记起来的……”
刘奉御进来把了脉,也说了同样的话,李晖实在不愿再看见在蓁娘眼中他那陌生的倒影,强忍住心痛后,他吩咐儿女和宫人仔细照顾,自己颤颤巍巍的出去了。
丹娘抹了把眼泪,抽抽搭搭道:“我不放心阿耶,你们守着阿姨,我去服侍阿耶……”
李淳业张了张嘴,连个‘好’字也说不出,只是看着生母,一脸戚容。
李晖坐在政事堂的上首,看着书案上的奏表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连沈知礼同他说话也听不见。
他实在没有心思处理政务,思绪早就飞到了蓁娘身上,只坐了片刻,便让几位大臣退下了。
沈知礼出了门时,还担忧的回头看了他一眼,郑良泽轻轻扶了他一把,使了个眼色。
待走远了些,他才低声道:“前日的事你们听说了没有?”
“后廷两位嫔御发生争执拉扯了起来,都受了伤……”
“谁跟谁发生争执?”沈季平一脸震惊,“这好好的,怎么就出这么大的事?”
“难怪陛下昨天不来,刚才一句话都不说,我还以为他不舒服呢!”
高琦直接了当的把前日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七八个朝廷的股肱大臣就站在墙角跟下讨论陛下后廷的隐秘之事。
沈季平在得知韩修仪昏迷不醒后,摇摇头叹了口气,“要说韩修仪也是倒霉,服侍了陛下这么久,还生了四个孩子,陵川王占着长,六皇子最得陛下喜爱,可她却在这个时候摔了……”
“要真有个什么好歹,还不知陛下会做出什么事呢!”
高琦不赞同这话,他分析道:“阁老只看见了一面,学生倒是觉得,韩修仪这一受伤,极有可能是她和陵川王的翻身仗!”
“你们想想,前一段时间,陵川王躲在王府里种菜,我们都说他是在韬光养晦,难道陛下会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陵川王在悔过了,而且上次他传召陵川王入宫来,就是对他所做的一切表示暗许,这样看来,韩修仪这次是因祸得福,陵川王复爵,我看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