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传来啪地一声,皇帝一掌拍在桌上,杯盘折子所有的东西全都跳起来。
皇帝站起来,望着半启的窗外刺目的阳光。他心里涌动着一股气,不能抑制地从身躯和四肢蹿向心口,又从心口急速地冲向脑门。
没有任何事情比皇位传承受到威胁更令人愤怒,傅容或许是危言耸听,但也不乏有这种可能。
他想起杨肃在湖州时对执意要娶沈长缨的态度,当时他未强制他如何,不过是想着他回京之后深入朝堂,会明白他的执着有多么幼稚。
在知道他在沈长缨手里栽了跟头时,他一度放了心,却没有想到沈长缨会主动找到他,还会以拼命的方式替他拿下五城兵马司。
他一头栽进了沈长缨的温柔乡,沈长缨说的话,他还有什么不会听呢?
更何况傅容的提前暴露,还是因为她和荣胤!
从杨肃十岁起,他就只给他树立一个目标,那就是让他帮着干掉顾家,前十二年他都很让他满意,可如今顾廉登门晋王府,这就说明他已经变了。
他在原地转身,逆光望着傅容:“你想公开身世?”
傅容扶桌站起来:“时至如今,父皇不觉得让儿臣公开身份,才是唯一最有利的出路么?
“保住儿臣,父皇的安全才会有更多的保障,而眼下保住儿臣的唯一办法,就是公开我的身世,让儿臣能够像杨肃一样,堂堂正正地站在宫中,以皇子的身份保护父皇,和杨家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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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父皇玩不起
皇帝负手立着,神色凝重阴沉。
“我们还没有做过一点铺垫,直接公开你的皇子身份只会适得其反。”
“父皇该当机利断才是!”傅容直身,“顾廉已经去了王府,即便是我们不主动,回头顾廉也会揭露儿臣。
“我们先下旨诏告天下,他们便只能以儿臣挟持沈长缨为由来对付我,那样总归可以保存一部分实力!”
皇帝心里那股气早就化成了火。
他挑不出来傅容这话有什么错,一时之间他也无法精确地衡量出得失,但下意识地就是觉得不稳当。
倘若不出意外,他是打算等杨肃帮着收拾完顾家之后,把杨肃打发去接替辽王府,然后再铺垫傅容恢复身份。
事出突然,贸然多出个皇子来,眼下矛盾只会更加被激化。
杨肃这边就别提了,杨际手上掌着漕运,便抓紧了南北商贸命脉,且水师营还有数万兵马,他们当中任何一个起头另一个都不会闲着,未来的乱象可以预见。
“这是饮鸠止渴。”他说道。
“那父皇莫非还想玩平衡不成?”
傅容再上前一步,言语里已不见恭敬。“父皇玩不起,你若是玩得起,早在立储之前,你就不会被顾哲逼得低头妥协。
“眼下我们兄弟三个,哪个不比父皇强?你谁也掌控不住,谁又甘心受你掌控?”
“你大胆!”
皇帝恍若被当胸戳了一剑,脸庞有些扭曲。
“父皇执意不肯认我,我只好大胆一点。”
皇帝有些心慌。
他原本以为自己操控着全局,没有想到半路会出意外,沈长缨一露面,似乎就推着他一步步往死胡同里走了。
他知道傅容想要什么,也知道杨肃想要什么,他这三个儿子皆如狼似虎,隐隐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你想如何大胆?!”
“辽王府内已经有儿臣的人,只要儿臣在京师恢复名姓,东北的辽王府,以及左军都督府都会呼应儿臣。”
“你难不成是想逼宫?!”
“儿臣不敢。儿臣只想认祖归宗。”
傅容捋捋袖子,将手里的笔塞给他:“恭请父皇降旨!”
皇帝脸色铁青,倏而唤道:“侍卫何在?!”
“侍卫不在。难道父皇忘了,打从多年前你认了我之后起,但凡我在宫中,侍卫于宫人都得退避三舍?”
皇帝退后半步。
傅容则上前一步,牢牢握住他执笔的手,伸到纸面上!
……
王府这边,杨肃已经让人撤了茶盘,上了酒菜。
“傅容眼下破局的唯一出路便是公布皇子身份,但皇上未必会肯。”顾廉道,“宫里若不肯,要傅容伏罪不会太难。
“凭王爷提供的线索,再提审傅家仆人,只要他给不出当日沈将军出事时间的具体去向,终归有迹可遁。”
杨肃望着岸上桃花说道:“傅容蛰伏多年,必然不会等着认祖归宗而不做别的准备。”
顾廉缓声道:“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杨肃将酒壶放回桌上:“傅家手上两个卫所,都在蜀中,约有一万人马,广威侯担着左军都督府副都督,我预他还能拉到两万人,加起来是三万,要论起事,也够了。
“扯起大旗后再沿途招兵买马,也能成气候。
“但傅容身在朝中,与蜀中相隔十万八千里,两地消息难得及时,除非事先有约定。”
顾廉略顿,进而道:“此去蜀中路程得有半个月,若是约定,至少半月之前傅容就与广威侯通过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