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与她相差十一岁,几乎是被她当成儿子养大的,曾经在她的心中,除了亲儿子宫田予,属江淮份量最重,甚至一度高于宫羽。
她费尽心思想取得陆心颜的财产,不光为了宫田予宫羽,也是为了江淮。
可江淮没等到她成功,竟英年早逝了。
江氏心中悲痛无人能懂。
一位五十左右的管家迎上来,满眼含泪,“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年叔。”江氏泣不成声。
年管家是江氏去世的母亲留在府中唯一的亲信了,因为他曾救过江家家主,正三品大理寺卿江仁海一命。
所以不管继夫人卢氏,如何将以前江氏母亲带来的老人赶走换掉,被江仁海指定要替他养老的年管家,卢氏一直不敢动。
“去看看大少爷吧。”年管家擦去眼角的泪。
江氏迈着沉重的脚步,跨进江府。
她的娘家,江氏已经几年未曾回来过了,想见江淮一家人,便请他们去侯府,或是在外面相见。
灵堂设在前院,白幡飘飘,江淮的夫人,刚刚十九的史氏带着三岁的女儿江纤,披麻戴孝跪在那。
江纤年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跪不住,乖巧地倚坐在史氏身边,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前来的江氏。
江氏的妆扮不同以往,几天未见天日加上哭了一晚,样貌浮肿,江纤似认出了,又有些不敢认。
“弟妹,纤儿。”江氏声音哽咽。
已哭到快麻木的史氏一见江氏,眼泪立马哗哗往下掉,“大姐,你一定要为相公主持公道!相公以前是有些贪杯,但自从纤儿两岁某晚,有次相公醉酒将纤儿吓哭后,这一年来,相公再也没有饮过酒,怎么会突然醉酒失足掉到河里?”
江淮戒酒的事情江氏也知道,江氏当时听了,嘴上鼓励了几句,心里却并未放在心上。
因为江淮并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曾经答应过江氏的很多事情都半途而废。
如今听史氏这一说,知道江淮戒酒竟不是随口说说,而是下定决心,江氏心里对江淮之死更加疑心了。
“弟妹,这件事你告诉过父亲没有?”江氏忍住伤痛问。
“父亲那边我说了,父亲本来有所怀疑,但当时她在场,说相公是个性子摇摆不定的人,以前也多次说过要戒酒,一次没成功过,指不定这次也是如此。”史氏哭道:“后来父亲就不大想追究了。”
史氏口中的她,是江仁海的填房,钦天监监正家的庶女卢氏。
当年江氏娘亲去世后,不到三个月,江仁海便娶了比江氏还小四岁的卢氏为填房。
刚开始卢氏还小心翼翼,一年后生下长女,对江淮也还不错。
直到又隔了两年,生下一对双生子,获得欣喜若狂的江仁海全部宠爱与信任后,便开始展露本性。
那时宫羽三岁多,正好江氏察觉到自己的疏忽造成了宫羽的疏远,有心想弥补,便忽略了近十岁的江淮。
等过了两年,江淮已被卢氏捧杀得自傲自大,目无尊长,连江氏这个一直将她将儿子的长姐也不亲近了。
不只如此,卢氏骗光了江淮手中他们母亲留给他的遗产,并且让江仁海对这个长子失望至极。
江氏想将江淮改造回以前那个性情温和有礼的江淮,让他专注学业,可为时已晚。
一年多后,刚十四岁的江淮便开始在卢氏的人的唆使下逛青楼。
同时,卢氏的四岁双生子在卢氏的严厉管教下,已经开始学习三字经,表现出优秀的天赋。
年少的江淮抵不住温柔乡的诱惑,彻底放弃学业,也让有了新希望的江仁海,彻底放弃了他。
等到江淮十七开始说亲事,京中家世匹配得上的人家,均不屑一顾时,江淮才醒悟过来,文不成武不就爹不疼的自己,一事无成,于是跑到江氏面前认错痛哭,两姐弟和好如初,关系更胜从前。
“一定是卢氏那个贱人害的阿淮!”江氏怒不可遏,“那个贱人抢了阿娘的位置,夺了她的嫁妆,养废阿淮,迷惑阿爹,让爹与阿淮父子离心!如今居然丧心病狂取他性命!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为阿淮讨个公道,让他死的瞑目!”
江仁海在嫡妻去世不足百日便急忙娶了卢氏,又不足九月生下一女,江氏怀疑两人暗中早有私情,甚至怀疑母亲的病突然恶化,搞不好是两人搞的鬼!
江氏冲到未盖棺的棺材前,含泪看了眼被水浸泡得面目全非的江淮一眼,带头往后院冲去。
宫田予几人只得跟在她身后,陆心颜亦带着白芷青桐慢悠悠跟过去。
青桐道:“小姐,如果这舅少爷真是被继母害死的,那这继母也忒狠心了,比话本子上的那些狠毒妇人还要狠心!”
白芷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两人虽各有所长,然从小生活环境单纯,遇事甚少,所遇最不可思议之事,都是跟陆心颜回广平侯府后发生的。
当时觉得江氏真是可恶极了!
不过现在两人想来,江氏一心只是想谋了陆心颜的嫁妆,却未有害她性命的想法,所以对比之下,觉得卢氏比江氏可恶多了!
两人只是心中这么一想,却未曾说出口。
但她们显然忘了,她们不是俗世中人,又有一技之长,倘若嫁妆没了被休了,依然可以不顾他人眼光,靠自己的本事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