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战悄无声息的在一旁看着,抽象成这个样,他居然还能看出来是个啥,也是个天才了。
她画完以后,又开始一笔一笔的在纸上写着,是那些横横竖竖。
路战之前看就觉得有点纳闷儿,语音器里打了几个字,机械声响起:“这是什么?”
钟岭的手指顿都没顿,像没听着他的话一样,也没搭茬儿。
路战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切……歪了八曲的。”
钟岭依旧没有回答,她一笔一画的写完,合上了本子,小心的收在怀里,扬了扬头,阳光在她眼前晃过,又暖又热,真是个好天气。
然后就从这天起,每天她都要出来待一会儿,哑巴再问什么废话她也没有答过。
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她也从没有问道过,好像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与她无关一样。
那天路战从市区回来,陡然见路边的迎春花桃花开地到处都是。
他本来都已经开车走过去了,几分钟后又折了回来,下了车看了看这些树,然后四下眺望,应该不是私人财产吧?
以前看人送花他就觉得酸,不能吃不能喝的有什么意思?
现在也觉得,但是不知道怎么那个手就有点控制不住的想折两枝子,拿回去哪怕给她解解闷儿也好。
他一向也不是个有情趣的人,想不来什么更有情趣的理由。
路战动手摘了三四个枝子,拿了回去,到小院儿的时候,正见钟岭坐在台阶上晒太阳,还是抱着那个笔记本子,跟什么宝贝似的。
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路战拢了拢怀里的各种花,然后捧到了钟岭面前,钟岭察觉到近前的花香,抬了抬手,指尖一下子就触到了花上面。
她皱眉问:“给我的?”
哑巴点了点头,含糊一声。
钟岭迟疑了一下,有些怯弱的接了过来,俯身闻了闻,花香清淡,“什么花?”
片刻后,机械声在耳边响起:“迎春花和桃花。”
她点头哦了一声,摘了一小朵,然后翻开笔记本,夹在了里面,路战隐约看到了几个字,但因为她合上的速度有点快,他就没太看清楚到底是什么。
他在翻译机上面打了几个字:“你今天心情很好。”
不是疑问,是陈述。
一直以来,多数时候她都是面无表情的,今天却一直含着点笑意。
钟岭闻言,神色变了变,低头抚着花枝。
路战以为他的话说错了什么,赶忙辩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心情好这很好,应该好的,多高兴一点,开心一点才好……”
说完自己都不知道在说啥了。
钟岭倒不以为意,对他扬了扬嘴角,又是半天的沉寂。
路战也无所谓,她想说就说,不想说,他就陪她呆着,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午饭,路战炒了两个菜,一个汤,俩人也没进屋,干脆就在院子里支起来一个小桌,气氛融切,想啥有啥。
简直太知足了。
刚来的时候,钟岭有点瘦,但是这几个月肉眼可见的稍微的涨了点肉,这还是让他有些成就感的。
她脸上的伤其实算不上很严重,主要是脸颊两侧往外延伸,头发散下来刚刚好可以盖住,但是从衣领看下去,还可以看得出来,身上的伤相对要严重一点。
钟岭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冷声说了句:“看什么!”
她虽然瞎了,但是感知还是很灵敏的。
脸上伤了以后,一定是很丑的,她倒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只是单纯的对于他赤裸的打量有些不悦。
路战清了清嗓子,夹起一筷子米饭放到嘴里,慢慢咀嚼,几分钟后才问了一句。
“你的眼睛,想恢复吗?”他也不是那种多在意皮囊的人,只要是钟岭,怎么样也都无所谓。
眼睛的话,她如果想恢复或者治疗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日后的生活能方便一些。
但若不想,那他做她一辈子的小跟班儿也没关系。
钟岭伸手夹菜的动作停了停,随即迅速的恢复,她摇了摇头,沉冷道:“不想。”
瞎子也没什么不好,不想看到的就可以不看了,真正想看到的也早都刻在了心里。
路战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他叹了口气,没再问别的。
钟岭快吃完饭的时候,情况有点不对,额头上的汗涔涔冒出,一点一点,细细密密。
最后连手上的碗都已经端不稳了,神色倒没什么特别变化,微微蹙眉,片刻后她的手指哆嗦两下,想把碗筷放回到桌子上,结果失了准,碗直接掉到了地上……
路战见她状况不对,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扶她,还没到身前儿,她就已经慌乱起身,然后话也没说一句,直接跌跌撞撞的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她探手摸索着,平日里如履平地的地方,此刻磕磕绊绊,几度差点儿摔倒。
路战一脸懵逼地跟在身后,不知如何是好。
数秒后,她走到屋里,狠狠地把门甩上,隔绝了两人。
钟岭头痛欲裂,她身子抖的厉害,颤颤巍巍的走到小窗户前,拉了一把窗帘儿,阻隔了那一点阳光。
她头上的汗越出越多,她瑟缩着身子,双臂紧紧抱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