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彦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又在说这种不真不假的怪论。少年模样的桓彦看上去比白星河还小一些,西装楚楚难掩稚气,他押了一口酒,笑起来时却很像大人:“上一次大哥知道我见到你,把我修理了一顿。现在他后院着火,我实在太高兴了。不过……我想帮你,不是因为他。”
白星河摇头:“算了。”
“不要急着拒绝我,虽然桓墨生把他的兄弟们包括我都折腾了一通,但到底弄不死我,我还能在这里说明我还是很有用的……等下,你去哪啊?”
瘦弱苍白的背影已经掉头远去了,没有任何留恋,无论在后面嚷嚷的小屁孩桓彦,或者整个舞会。
音乐恰如其分地进入高潮与尾声,激昂尖锐却戛然而止。舞池的表演落幕,桓墨生执着女孩的手松开了,接受其余陌生人的恭维,专注而心不在焉。
桓彦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也不清楚。
“你知道吗?也许你错过了什么,来访的观众已经少了一个。”
桓彦神神秘秘地,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与他说谜语。
桓墨生没有把弟弟放在眼里,但当桓彦说出“小美人鱼”这四个字时,他突兀地转头看向桓彦。桓彦还在笑,他越过弟弟,走廊深深长长明明暗暗,好像真的有过一个身影,坐在轮椅上轻盈又笨重地离开了。
他打开了终端。
-我们分手吧。
他终于发现终端上的留言了。
管家年纪大了,白天夜晚总在花圃里照料玫瑰花。
从管家身旁路过时,白星河停下来驻足观望,桓墨生养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玫瑰,美则美矣,娇气、多刺、花期短,四月份还没过,花朵已经谢得七七八八了。
“南边的玫瑰在这儿总是活不成,”管家似乎想挽留它们,“种不好,怎么办呢?”
白星河打字:“铲掉换别的。”
“这怎么成……啊,你刚刚又出去了?”
“没有,只是在院子晒太阳。”
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白星河梦魇醒来,见到了床边的桓墨生。
这个衣着光鲜、陌生又熟悉的偏执狂。
“你在想什么?”桓墨生问。
他睡眼惺忪地打字:“想如何分手。”
“为什么?那种事我能处理。”
“如果未来有人拿枪指着我,逼你和别的什么人结婚呢,你还能对我、对他们,做这种保证吗?”
“……”
“是吧,你会妥协的。”
他又陷入被褥里,像鱼沉进夏日湖水,昏昏沉沉身体发烫,呼吸时好像着了火。
发情期断断续续,有时候他也很难控制自己。
“所以你一定要走?”
“难道你打算让我留下来,每天守在家里等傍晚七点,和你吃一餐饭,聊会天,上床?有时候你会留宿,有时候回去陪伴妻子孩子……过这种生活?”
白星河情不自禁代入了现实世界,那些他恐惧的回忆,偶尔回家的父亲,女人的眼泪,他的孤独。他是情人是孩子是妻子,不断跌入混乱。
“之前……本来周末准备和你一起出海的。”
大概实在无话可说,桓墨生才换了个话题吧。
“我们去尨江吧,”白星河不想去海上,“坐那种游览的船。也许是最后一次旅行了。”
在他的怀中,白星河慢慢睡着了。
之后的几天,桓墨生像从前一样,只是不再提分手的事了。
周六早晨白星河如约与他乘车去了尨江,堤坝很高,江水蔚蓝,渔夫在水天线上摇摆。
船开了。
风很大,白星河像挂在栏杆上的风筝,被栓住了才不至于被吹散。
坐在他身边的桓墨生忽然接了个电话,听了几句,又把传声筒抵在他耳边。
“桓墨生你疯了!如果毁约,你父亲一定会怪罪你……”
是桓夫人气急败坏的尖嚷。
桓墨生挂了电话,对他解释:“不结婚了。”
“你疯了。”白星河也说。
“是啊,如果我不答应你分手呢?”
“……”
桓墨生说得平静,白星河却感受到了熟悉的歇斯底里,大概每一个和他谈恋爱的人最后都是这种下场吧。
他转回去盯着江面,什么话也不说。
桓墨生看了发疯震动的终端一眼:“我去接电话。”
白星河听见了,知道他回了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