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进行到最后,留半个小时给朝臣当廷具奏。
有一名姓蒋的户部侍郎,告发江州太守贪腐赈灾物资,纵容族中非法占田,以庆贺节日的名义向江州商户多番索要财物。
江州太守叫邱文俊,从二品,是镇守一地的主官,主管民政、农税、法商,若蒋侍郎所告真实,那邱文俊惹出这么大的事来,镇守一地的武官——江州兵马节度使没有上报,整个江州二十四郡,也没一个郡守上报,说明水很…深了。
德光帝脸色不虞。
赵咎问:“蒋侍郎可有证据?”
蒋侍郎道:“微臣有人证,有他提供的万民血书为证。”
内监呈上证词。
几位内阁看过,问:“人证何在?”
“人证本有四人,一路被追杀,只有一人侥幸逃脱,目前重伤危急,送到了军医院救治。”
提到军医院,所有人下意识看向楚王。
沐慈略抬抬眼,道:“人既然送到了军医院,就不会有危险。你们可派人过去保护人证。”
说完,沐慈就调整了坐姿,更闲适地倚在了柔软的王椅里。
众臣听得这话,暗自松了口气,心中连呼:“幸好幸好!”
就像武将吃空饷,截留军饷是潜规则。文官坐到高位上,多少有贪墨、索贿、占田的现象,这属于文官集团的潜规则。官员俸禄虽高,可花费也大,且必须上下打点,打点不到位必然无法优评升职,要么捞不着好去处……这些都需要钱。
就算自己不在乎前程,不想贪腐,但人不能忘本,族人总要照拂,扩大族田简直是必然。而且因为官员都有功名,名下田产是不交税的,古人又有乡土情结,置业首选就是买地。可你想买不见得人家马上卖,怎么“买”就有讲究了,反正……不闹出民乱,是民不举官不究的。
文官的花花肠子更多,不得不思考——怎么侥幸存活的人证,那么巧就进了军医院呢?等于变相被楚王纳入羽翼下了。
文官怎么会不担心这是楚王要对文官集团潜规则动手的前奏?江州太守被查,拔出萝卜带出泥,连带整个文官集团都要抖三抖。
武将个个袖手,等着看热闹。风水轮流转,今年终于到河西了!
不过看沐慈如今的样子,并没有追究的意思,文官真想跪地唱“今天好运气”了。
德光帝看沐慈不问了,就问宰执们:“爱卿以为如何?”
宰执打了一场眉眼官司,就由赵咎道:“此事干系重大,还请刑部负责保护、询问人证,并请吏部派员入江州调查。因江州太守位高权重,陛下可再择一老成可信之人,封为‘钦差’入江州专查此事。”
德光帝想了一下,道:“准奏,只是诸位认为‘钦差’该委派何人为好?”没办法,德光帝心腹太少。
众人不说话了,“钦差”当然只能由皇帝指派,这差事明显吃力不讨好,还危险,举荐谁都是在结仇。
德光帝就看向了沐慈。
沐慈单手支额,慢条斯理道:“一方太守,派出的人身份低了,还不够人家玩的,不如往宗室里寻一寻。内库每年出一大笔钱,总不能白养一群闲人。”
众人:“……”
啊喂,你这话说出去也不怕被盖麻袋,而且……朝堂上就坐着三个王好么?
不过楚王虽一如既往的毒舌,却很有道理,德光帝在自己亲兄弟和堂兄弟里头过一遍,便道:“命忠王觐见。”
虽没拍板,却基本算定下了人选。
朝会结束,德光帝道:“诸王与宰执留步,请到太微殿议事。”又对沐慈招手,“九弟来,与我一道乘御辇过去。”
沐慈这次很乖,站起来慢慢走过去,然后把手交到了德光帝的掌心里,被他牵住走。
两兄弟没乘御辇,一路牵手边走边说话。
德光帝问:“夜行卫有没有江州的消息?”
沐慈道:“我最近都在看十一年前那次大战的资料,还真没关注各地。”他扭头问牟渔,“有消息吗?”
牟渔点头:“有一些,没有朝上说得那么严重,具体如何还待详查。”文官潜规则都会有一点,如果情况严重,关乎一地的安稳,必会上报。没报说明情况还好。不过既然告到了朝上,事情也难说。
夜行卫也是人,不能保证一定就不出问题。
牟渔对随侍在皇帝身边的天机道:“去把与江州此事有关的密档都找来。”夜行卫的密档整理后,现在都是一式两份,正本在宫内,沐慈那里有副本。
天机领命下去。
夜行卫与华国历史上的厂卫不同,只是个监察组织,网罗许多高手,监察范围涵盖整个大幸朝,甚至触角伸到了邻国。特别是沐慈接手后,夜行卫的行事更有章法,也越发诡秘。
但沐慈一直谨守一个底线——夜行卫只有秘密调查权,所得情报提供给皇帝做执政参考,绝对没有抓人和处置权。否则夜行卫早就在大幸掀起了腥风血雨。
德光帝看不是沐慈又有什么“计划”,也下意识松口气,问:“不知道忠王弟肯不肯去江州一行?”
“应该会去。”沐慈淡淡道,“让他多带点人手过去,就不怕什么了。”
“嗯!”
“啊,对了,我曾让夜行卫在行走各地之时顺便探矿,新设的定海州,岛屿上就有好几处金银铜矿。”沐慈提醒道。
德光帝听说,眼睛发亮:“此事当真?”
沐慈依然淡定:“那么大片土地,有几处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