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无法後悔,也无法改变什麽,他只能让事情如此结局,如果不是这样的结局,妖孽又为什麽要唱这样的一首歌呢,轮回的苦,难道已透悟?
莲心感觉到温暖的东西流过他的手掌,洗去雨水的冷涩。
掌心的禅杖被他松开,留在了他下决定的地方。
在那个地方,不知道何时,血流淌而过。
少年仰起的头现在低垂,嘴角滴下嫣红。
咽喉中满是滚热的液体,他不能再唱!
垂下眼帘,看见自己胸前锐利的凶器,疼痛在接下去的一瞬间袭击了他。他忍不住一口鲜血涌到唇边,玷污苍白的下颌与青灰的袈裟!
在歌到尾声的时刻,锡杖贯穿他的胸膛。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种心口的冰凉。
这是没有犹豫的一击,正在致命之处。
少年吐净口中的血块,笑了。
“我是自寻烦恼。”
“不。”红莲行者闭上眼睛。“我不想你死在他人手中,妖孽!”
他的右手再次放到了禅杖上,左手紧紧攥著那柔滑的青丝,似再也不愿放手,他用平生最温柔的声音,仿佛欺哄一样的呢喃著:“奉桃,你的歌真的很好听──”
妖孽的歌在朔风里回旋,而锺声则不停敲打著。
这世上的一切催逼这他,要他去守誓约,可是他仍然觉得,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抬起头去,看见红叶纷纷而下,美得教人无法呼吸,他好想继续唱,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
妖孽低头看见自己血染红了他的袈裟,那人一身血红,融到无边无际的红色大地中去。
这就是他想看见的,最妖冶的死!
他倒在他的身上。
心口的锡杖慢慢移动,要离开,离开那里的话,他就该去了。
奉桃抓住杖端。
“你,怕他们来麽。”少年在莲心的耳边问。
“怕,可是我不会让他们碰你的。”
莲心的手掌离开了禅杖,突然紧紧的拥住他怀里的妖孽,骇人的热切
“你是我的妖孽,是我的。谁也──不能碰。”
奉桃看著他,苦笑了。
明白只有这个时候他眼前的人,才会给他看他的真心,那实在是太可怜的事情。
世间事,何等作弄人。
妖孽的声音那麽低哑,仿佛已经不能听见。
可是他还是在他耳边下诅咒:“莲心。你欠我的!──下一世,把欠我的都还来。”
“好,我答应你。”
那人回答,仿佛在佛前下了誓约一样的虔诚。
妖孽闻言,放开握住禅杖的手。
远处,有俗世的喧嚣。
很快,便能安静。
那一日,暴雨忽止。
云开日出,万里青空。那个涂炭生灵的灾厄好像从不曾存在过。
58
[如电亦如露]
风息雨收,天空的青黄还没有散去,却可以推窗而望,男孩一身红衣,径自起身,慢慢的打开窗子。
风林在他身後神色凄迷,很想走上前去,紧紧抱住纤瘦的身躯,感受那份久耽的思念。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看到那个人,还能听那些任性的话。
他已经有太多的失望,可是仍然期待著可以找回失去的──
少年说:“就这麽完了?”
风林著看他:“如果是妖孽的故事,那就到这里完了。”
少年凭窗,屋檐的雨溅湿他的手掌。
林绛袖一伸手就可以摘下窗外的青叶儿,放在手里把玩著。红中一点翠绿如蓝。他在晕黄的天空底下,是最美的风景,只是有些单薄。
“後来那和尚呢?”声音云淡风轻,在初停的雨水里一明即没,把握不住这人是怎麽样的心情。
“莲心带走了妖孽的尸体,世人不知他所终。──他回到枫林集,把妖孽葬在山谷中,在墓边隐居一段日子後,就病死了。──奉桃是自私的,不会独自走。”风林维持著他叙述者的平稳声调,回答。
男孩抛开手里那片单薄的叶子,转过半边脸,低声说:“始终──是两个笨蛋啊!”
“──什麽也没想起来麽?” z2y2b7g
“你所说的故事,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挫败的神色浮现在那张年轻的面孔上,可并不是绝望的神色,风林道:“你既然受了轮回的苦楚,也还在等我──”
“为了等你?”林绛袖回过身,面对著风林摇头,“你怎麽知道?”
“你和我立过誓约──。”
林绛袖的表情古怪,他说:“我不知道那妖怪的想法,但知道自己的,”他指著自己的脑袋,白皙的手指头戳到漆黑的头发中去,“我觉得咱们还是到此为止吧!”
风林看著他,只是沈默。──始终,还是陌路麽?
“即使你想不起来也──”
“一脸痴情的样子,可是你喜欢的是谁?”男孩继续摇头,“我不是那只狐狸!”
两人互相看著。用情和薄情的两人,无味的眼神和挫败的表情,无尽烦恼。连窗外渐渐和睦的天色也无法挽回房间里的疏离冰冷。
谁知道那种凝视的结果?
林绛袖好似疲惫了一样,慢慢回到房间,碰地关上门。
过一会儿,林绛袖穿了自己半干的衣服出来,红衣被他弃在里屋。
林绛袖回客厅的时候,风林在看窗外。
风吹过林间沙沙的叶声,他的剪影在窗台上,像随时会被风吹拂去。
林绛袖觉得这块地方恒久都不会改变。他不敢多看。
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