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会,他又背着身子,道:“有什么事还不能好好说一说?动不动就这样赌气?”
赌气?我望着他的背影,心中茫茫地痛。赌气?我心里是怎么样地难受,你能知道么?
凤辞华却回身站起,递给我一套柳黄色的单衣丝裤道:“只有这个了,勉强穿一穿罢,不知还合身否。”
我呆然盯了那衣服一晌,接过来。这衣服衣的线脚绣纹……这不是我的衣服么?难道因为身形差不多,他就能把我的衣服随便给他人穿!不要说同礼制不合……而且,实在可恨!
等等……我的衣服什么时候会跑到他的箱子里头呢?就算过夜时候忘了,也殊为平常,只是……我兀自还在发呆,辞华又递过一件外袍来:“这衣服是我的,一时也没别的,你不要嫌弃。”
我“哦”了一声,口中喃喃道:“怎么会嫌弃……”有些纠结地拿着衣服往身上套。
他道:“要我帮忙么?”然后就过来低身替我系汗巾。我冒出数滴汗,伸手拿住他的手,心情复杂:“辞华……”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谢之乔有手有脚,又不是皇上,怎么连个衣服都要人帮着穿。
四目相对,他的黑眸中暗色流动,忽而唇角又绽出一丝笑。他很少这样笑,仿佛暗夜里稀若凤角的一抹星光。“黼香。”他清楚地叫,就像刚才所有种种全是个玩笑一般。
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是该陪着笑,还是该把这桌子掀翻。蓦地喉头一热,然后便看到辞华的神色蓦地变得恐慌。“黼香……”他冲过来抱住我,声音发颤。
我赶紧伸手过去拍他的背,只是力气很微弱:“没什么,我只是高兴,原来早就认得出我,不用哭啊……”说到底,骗来骗去,谁也不比谁占的便宜多。
等到他拿过铜镜,我胸口的绞痛,更是凄楚三分。谢横波,你居然忍心把我从头到尾把我当猪头骗,白费我碎的一地伤心!
此后辞华一直费尽心思抚慰我,叫我不要同谢王爷计较:“多亏他,不然你若真的变了容貌,哪怕只在太后那里,我亦九死不能偿其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随便改之?”
我道:“我还不是全为了你——难道你不是喜欢谢之乔?”
他注视着我的目光,叹了一口气,突然从眸底浮现一丝苦笑。“你知道,世上从没有谢之乔。”
我咄咄不舍的逼问:“那末如果有两个人呢?一个是我,一个是谢之乔,摆在面前让你选,你选哪个?”
“没有这样的事——”他躲闪。
“只是假设!”
他目光游移了片刻,终于直视我,道:“我选他。”我还未缓一口气,他接着道:“世上我对不住的已经有一人,若是两头摇摆,再多伤一人,我做不到。”我正要气恨答话,他却继续道:“——可是我会一辈子只爱你。”
我险险又要吐血,简直不能理解他的逻辑:“你脑子一团杂草,一定能孵小鸡!爱我就该同我在一起么!将我变作炮灰,害人害己,害的人反而有两个,你到底会不会算?又或者你高高在上鸟瞰俗情,不用算计自己喜不喜欢?”
他悠悠而叹:“如果真是那样,那你从来只会设想自己,不考虑别人喜不喜欢,我们岂不是凑巧?”
我气道:“胡说八道!我哪里不考虑你,我为你……你看我为你付出多少,连自己都可以舍弃不要!反而是你,之前你只是气我,从来又为我做过什么?”
他低眉,握住我的手,“以前我是错了,但你……”他叹息,“像你那样,我如何敢爱?就算爱了,又谁知道是否是自作多情,自不量力?”
我呸了一声,抓住他胳膊,“什么自不量力!要早知道你爱我爱到连我的内衣都要打包带走,我何必受那么多苦,弯弯绕绕费这么多劲。”
凤辞华脸上微微一赧,却正经道:“哪里,若论丢脸,我又哪里比得上你。”
不提还好,一提我便想起自己白日种种举动,满心以为自己是谢之乔,简直跟衣服被扒光了还浑不知觉地在大街上跑没什么两样!也亏他没被我吓到,也没被我气到。我还是有些疑惑,于是问:“为什么那时你见到我,也不惊讶?”
他叹气:“我就算再笨,给你骗了那么久,也好赖学出一点乖。”他紧觑着我的眼,一瞬不瞬。“这些天,我无事可做,只有回想。其实想来想去,早就明白,从一开始,这世上就没有谢之乔——”他顿了顿,又道:“也还好没有谢之乔。”
于是我亲吻他的唇:“走吧,跟我回宫。”他的面色突然一变:“回宫?”
我笑道:“本来是准备全不要的,既然面皮还没变,为什么不回去做皇上?”
话一出口,便看见他脸色阴阴晴晴变化几端,又逐渐好似要变回以前那沉郁肃然的神色。
吓得我赶紧摆手道:“不回,不回了!”
过了一会,他方才缓缓道:“回宫也可以——毕竟社稷大事,虽然没了你不一定不行,但稳固多少能少些麻烦。”
我看他那不情不愿的模样,有些心痛,于是赶紧保证:“辞华,就算回了宫,那些男宠妃嫔我是一个都不要——秦妃快要生了,这倒是无法,但是我保证从此只要你一个——你那么爱吃醋,我可不敢惹,上次是不举,若以后我不乖乖的,你拿耗子药毒死我好了。”
他哑然失笑,总算回复几分晴色。“说什么傻话。只要你信守此诺,我亦定会对的起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