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辞华转过头来凝眸看他。“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办法。”
谢之乔挑眉:“什么办法?”
凤辞华道:“之前我寻陛下是为赎罪,如今是为了结。如只是我一人,死活都无甚挂念,但若承诺了你,我总会设法脱身。”
谢之乔目中光芒一敛:“难道皇上是笨蛋。”
凤辞华道:“不是,但陛下好面子,又不够狠厉,若我直言定要分手,他拿我也没辙。”又顿一顿,道:“只是可能少不了些许皮肉苦。”
谢之乔笑了笑,道:“他会拖你陪葬。你说过的。”
凤辞华道:“——凭什么我要认命?若真要从他眼下取巧,内廷多少效忠我的人也有。罢了,我既然能答应你,总能办到。”
谢之乔道:“你有这大能耐,以前怎么不使用?反落到被皇上欺负跑回娘家的境地,恁地可怜。”
凤辞华道:“我为什么要同他斗?这些事我都不想沾了。上次下药令皇上不举,是我做的,现在想来也忒无聊。我为甚么要害他?难道是因为我心底其实在乎他?——他玩弄我,我却竟然在乎他玩弄我之外还多玩弄别人,这难道不犯贱?若是无爱,也就无恨无忧,过去的事就算了罢。”谢之乔呆然了半天,道:“你把这些都告诉我,你不怕……我背叛你?”
凤辞华道:“若你不值得相信,那抽身走便可,也不知你损伤多,还是我损伤多?为什么非得把一身附于一人,低声下气?我已想通了,我因一己私念害过陛下,他断不可能对我再无罅隙;而对叔父我屡次推脱阻挠,他也不能再容我。我这一生总怕伤了一些人的期望,到头却两头伤人,最后落得进退无家,无立身之地,这是我自找的,所以我不如走了,只为自己活。”
18-2
谢之乔大声道:“好!”然后为之击掌。凤辞华道:“好什么?”
谢之乔说:“——好烈妇。”
凤辞华怒道:“谢之乔!我不过给你几分颜色,你也敢蹬鼻子上脸。”
谢之乔面色冷然,勾起唇角一笑:“皇后清雅绝俗,非我这样凡夫能比。今日皇后踹皇上,如此干脆利落,他日我被皇后踢,照样屁滚尿流。我是俗人,但贵在有自知之明,我爱慕皇后,就身心俱要占有,你同我玩什么谦谦君子,相交如水,心心相印,抽身就走,我不懂,也不玩。真心要拿真心换,我……我谢之乔一片真心热的冒烟,换一块寡不啦叽冰疙瘩,不值。昨夜约定,就此作罢,皇后太高,在下在下,攀不上!”
谢之乔说话一直三分真七分假,有时连他自己也弄不清真假。但这番话说出,仿佛呕出胸中块垒,心下澈空,陡然平衡了——你不要我,我才瞧不上你,什么玩艺!温柔解意的床伴,难道我还缺少?对着个不看重我的发痴犯贱,实在有病!
话到此时,彻底谈崩。凤辞华斜眼瞧了瞧谢之乔,见他脸上绷得仿佛挂了一只梭子。可惜交易还需继续,过了半天,二人平气,互相看了一眼,说:“走罢。”
凤辞华扮女子所以坐在轿中,从帘缝看出去,谢之乔骑在马上慢行,脸色依然黑的有如锅底。凤辞华放下帘子,心中道:难道这竟全是我的错?也许我这行事,真不招人喜欢?——皇上,也就罢了;叔父婶母那里,许是一直觉得我不识抬举;谢之乔,本来是处处顺我的意的——原来只为我是皇后罢。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他们错了;难道错的其实是我?
隔了半天,谢之乔叫停了轿子休整,提起水袋喝了口水,回头看看,挑起轿帘将水袋递进去:“哎,要不要喝一口?”
撞上凤辞华的视线,眸色幽深,凤目微微含着一点恳求,一伸手,带着丝丝凉意地搭上他的手背。“咳”,谢之乔差点呛出来,面子仍拉不下。“干什么!我就问你喝不喝水。”他抽回拳头,像是很鄙视地瞥了一眼,收回身子。
轿马复又行路。隔了一会,谢之乔大喊:“停轿停轿!”焦躁地执着马鞭掀开轿帘,钻进去半个身子:“皇后……”还未回神,搭在轿墙上的左手被笼住,一根根手指插进去,十指相握。
凤辞华凝视他:“……并非无情,只是情而见形,则欲速不达,我总以为要情而不失其份,但是……”亲吻极轻极快地,从他面上拂过,如同九月里薄脆的蝉翼。执手相看,紧握了一瞬,旋即放开,谢之乔木木呆呆,又被推出去。
再跨坐马背,心上如若悬刀。一刀横切,一刀竖挑,一刀捅破心尖肺泡。纵有将触上唇时一丝甘意,哪及得上黑潮般汹涌的恨苦。
凤辞华坐在轿里,听外头谢之乔呛咳了两声,斜挑起帘问:“怎么了?”
“……没事。”谢之乔背向他,抬臂捂着唇。
也许,太过激动?
马蹄不紧不慢,很快将地上几团黑红血迹扔在路的尽头。
19-1
凤辞华乃是西国王子,有一两处不为人知的秘密场所,不足为奇,不过这处关卡犹为特殊,因为将秦妃送入此处后,便规定此地只准他王姐凤言言进入。
凤辞华款款下轿,一伸手,本该有仆从相扶,却无人上前,只听一阵唏嘘:“王上……不,大小姐……不是刚过去一个么……”
凤辞华微一愣,随即道:“那叫刚过去的大小姐回来,把我领进去。”
看到凤言言的第一眼,谢之乔在心里评价:长相与其弟相似,但粉搽的过多,所以显老。看凤言言的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