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钢刀和匣子竟然未及出手就不翼而飞,齐齐被甩上了房顶!
四下里“噼噼啪啪”一片手枪上膛之声。
“都别放枪!”孙红雷这时一声怒喝,两手已从腰间束带里抽出双枪,迅速上膛,撤后一步,眯起一双皓目,头颅微微后仰。右手在前,左手在后,目光顺着颀长笔直的两根枪管,瞄住了少年的左脚和右手!
张艺兴右手递握着鸾刃,以凌波轻鸾式斜飞着向孙红雷杀来!
鸾刃瞄着喉咙,枪管瞄着手脚!
那喷火的四只眉眼之中,各自都包含着隐隐克制的怒意。
你为什么就不让路?!
你为什么就不收手?!
千钧一发之际,凤目神色悸动,鸾刃突然翻转,身影斜睨,偏离了目标,飘忽而过,向着一旁的人群缺口杀出,恰与一持枪头领相碰。
鸾刃咄咄逼人,逼得迎面那汉子手中的黑色枪管直抖!
“你……”那汉子话音未落,盒子炮的枪管子火光一闪,爆裂的一声枪响惊破天空!
“噗~~~”
那飘忽邪魅的身影忽然一顿,仿佛被羽箭钉在了空中一般,喉咙中闷哼出声,以失重的速度急急坠落!
少年与那雏鸾刃一同堕空坠地,后腰砸于地上,仓皇狼狈,溅起一片尘土。
众人愣神之后,赶忙奔过去一看,少年仰躺于地,此时两眼直直瞪视天空,大张着嘴,眼中是惊恐万状和难以置信,身体剧烈颤抖。
那一粒子弹破胸而入,在胸前留下了一朵血染的小花儿,片片花瓣都是迸出的心头之血!
孙红雷面色大变,大怒吼道:“谁让你们放枪啦?他娘的谁放的枪?!”
身边儿一个红脸汉子,手中的枪管子此时还冒着一缕青烟,抖抖索索地接茬儿道:“当家的,俺,俺的枪跑排了……”(1)
孙红雷气得拿着手里的枪管子狠狠戳了那人的脖颈子好几下:“你奶奶个熊!老五,谁让你放枪了?”
“他,他朝我扑过来,我,我怕他手里那家伙一锥子戳死我……”
“放屁!你没看见他收着手,只卸家伙不插人的么!”
黑狍子皱着眉头接口道:“当家的,你那两把枪也上膛了啊……”
“废话,老子是要拿两粒枪子儿卸了他的剑!你们这是往哪儿打呢?有个准星儿没有?”
就这怒骂的当口,地上挣扎的少年已经面色煞白,大口大口地喘息,一手捂住往外冒血的前襟,又惊又痛,近乎绝望。
孙红雷吼道:“军师,军师快点儿,把人弄屋里去!”
说话间一把抱起了冒血的张艺兴冲进屋中。
身后茫茫暮色之中,随风飘来红脸汉子的一声喊冤抱怨:“俺举枪是想吓唬吓唬那娃子,谁知道他就直直地往俺枪管子上撞啊?他傻啊他,咋不知道躲枪管子啊?”
那短须书生的鼻子此时还流着血,可是已经没人再去关照他那可怜的鼻子了。
炕上,将少年的带血衣衫剥开,胸前只有一个小洞,伤口中流出一抹黑红色的脓血。孙红雷心里清楚,骇人的创面在背后。
孙红雷皱皱眉,赶忙要给张艺兴脱掉皮袄:“把手松开,你把手松开,衣服脱了!”
张艺兴两眼微睁,面色如纸,嘴唇自顾自地颤抖,已经说不出话,两手却横在胸前死死攥着他的剑!
“你把剑放下,把衣服脱了!”孙红雷忍不住低声吼道。
张艺兴痛苦的双眸一眨不眨,似是垂死顽抗一般,就是不松手,僵硬的手指掰都掰不开!
孙红雷一愣,对着那张绷得紧紧的倔强小脸,急吼吼地说道:“把衣服脱了给你看伤!剑先放下,没人抢你的剑,没人抢你的!放下,你听见没有!!!”
张艺兴惊惧地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对上了孙红雷双眸中铁水一般通红炎热的光芒,四目交汇片刻,痉挛佝偻的手指终于渐渐松开,剑鞘滑落在炕上。
黑色墨玉瞳仁的光彩淋漓破碎,那一刻的伤痛和绝望,如同寒风江雪中折翼坠落,垂垂等死的雏鸟。
隐忍的屈辱和无助的悲伤倾泻而出,羽睫之下缓缓划过了两滴泪痕,清冷如梦,寂寥如尘,滚过苍白无色的面颊。
孙红雷怔怔地看着这少年此刻的表情,一时间竟然恍惚,心口像是被那雏鸾刃戳中了一般,猛得一阵刺痛,收缩,惊悸……
隐隐作痛,后劲绵长……
子弹穿右侧胸膛而过,从少年的脊背中取出。
后背有一块很大的创面,跟那细瘦的脊背比起来,创面大到恐怖。红的白的一堆血污、烂肉和骨头渣子被子弹巨大的冲击波震荡,从创口翻了出来。
疼……
太疼了……
胸口如同被一根通红、炙热、滚烫、坚硬的烧火棍捅开了一个洞,翻滚搅动、撕裂破碎一般的疼痛!
意识渐渐模糊,剧烈的痛楚却每每将张艺兴从虚无缥缈的深渊拽回到兵荒马乱的现实。
在痛苦和更加痛苦之中选择,在不如归去和隐忍挣扎间徘徊。
太累了……
真的撑不住了……
救我,谁能护我……
无数条银枪向少年袭来,鲜血迸射纷飞。
铁盾砸断了脚踝,再也飞不起来。
耳畔隐隐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微弱的呼喊:“亭儿,不~~~~~~~~~亭儿,不要,快回来~~~~~~~~~~~~”
凤剑泣血,鸾刃哀鸣。
转头的一瞬,漫天发丝之间,隐隐看到了心中时刻惦念的身影。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