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黑色的线,可能是供电灯的。

“我是陶清。我原来,是这个村子的。”

那个白头发的老人猛然瞪大了眼睛,仔细看了陶清风一会儿,又从报纸的角落取出一本手写的册子,翻找了很久,才说:“陶……陶狗剩?我们都以为你十多年前从崖上摔下去,已经死了。”

陶清风:“……”

陶清风花了几秒钟来接受“陶狗剩”这个称呼。从村长口中,了解到当年发生的事情,和这个村子罕见的情况。

这应该是华国最落后的一批村子,十来年前才通电,五年前才引进自来水系统。全村现在只有一部固定电话在这位村长的房子里。这个村子之所以这么落后,一来是地处偏僻,一面是悬崖峡谷,山的另一边也是高崖,崖下是大海。道路只有那条索道。二来是少数民族村落,古代时候有封闭村落的古训,缺少和外界交流,只出不进。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而且彼此之间近亲结婚越来越多,生下的孩子们智商进一步降低,加剧了恶性循环。有记载的三百多年前,这个村还有近千人,如今已经不到一百人了。

由于村落闭塞,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时代信息才开始逐渐涌入。在改革开放的浪潮过去很久后,村落里的见到外人,依然是很茫然地问“主席他老人家身体好吗?哦?已经过世了?”这种无知现象加剧村里年轻人流失,有很多年轻人离开了村子就不愿回来。陶清的父亲就是这样。

陶清从小由母亲拉扯,但是母亲在他五六岁时也过世了。这个村子的人寿命普遍不长,因为没有注s,he疫苗,也没有西药,都是靠草药来治。那时候陶清就成了孤儿,由村中轮流照顾,像只蹭饭小狗似的到处跑。村子里的人倒是不缺一口饭,心地也算善良。就这样把陶清拉扯到七岁,按照惯例把他往最近的邻村送——自从知道外界后,村里的孩子都会送到邻村读小学(虽然很多人读完小学就辍学回家种田,只有很少的人能继续读初中)。最近的邻村离海箕村也有十五六里山路,不可能每天走那么远。陶清就寄宿在那边乡村教师家里,等寒暑假的时候再回乡里来。

陶清读到三年级,十岁的时候,寒假回村里,听村长和几个老人说他父亲出走的事情,就发疯似的想去找他父亲——其实也不是真的有计划成熟考虑这件事,只是小孩子的思亲情怀作祟。陶清又哭又闹,别人拦都拦不住,他还想跑去偷出村铁链的那个滑索椅子。当时看门的村民听老村长的话,坚决不给他,不让陶清出村。陶清就半夜想徒手滑过那两截铁链,不小心掉到峡谷里,被水冲到了下游,村里的人都以为他死了。还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音讯不通,也没有网络。唯一一台老旧的电视,村长只是用来看新闻联播,自然不知道陶清还活着的消息。

陶清风听到这里,记忆迷雾中浮现出了一点点被勾连起的回忆:陶清被冲到下游后,好歹捡回了一条命,流落到城镇里当了一段时间的小乞丐,一边找他那个虚无缥缈的爹,有一天游荡到酒吧门口,被庄宇徽捡进去了。

陶清那时候不懂事,还傻乎乎真情实感地以为,庄宇徽是他那个早走的爹,因此对他尤其言听计从。即便后来明白并不是,那种依赖心理已经摆脱不了。而且陶清长到中二年纪,尤其埋怨村里的人,当时不让他离村的举动。在看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后,也中二式地嫌弃童年的小村庄“土老帽”,根本就不想回去,也不想和过去的乡亲联络。就这样一直到了成年后,陶清感觉越来越无助迷茫,才渐渐想起了青山碧海的家乡,和憨厚朴实的乡亲们,可惜那时候他已经回不去了。

陶清风听完老村长的叙述,沉默了一会儿,道:“对不起,我这些年记忆缺失,所以一直没想起来。最近才渐渐想起小时候的事,所以回来看看。我现在……过得很好。谢谢你们当时照顾我,养育我。”

陶清风决定隐瞒身体原主人那些年痛苦的遭遇和经历,报喜不报忧。

陶清风也想起自己真正的家乡,相似的穷困。他比陶清幸运的有两点:他的母亲没有早逝,他遇到的是徐棠翁而不是庄宇徽。一切都不一样了。

陶清风又问了老村长一个问题:“这条进出的铁锁很不方便,有没有想过架桥修路呢?”

如果有一条路,不仅村民生活更方便,增加更多的和外界交流,这个村落应该能发展起来。像当年陶清那样的孩子,也不会因为想到外面去的冲动,就付出坠崖流落的惨痛代价了。

村长摇摇头:“以前镇里来过领导,给省交通部提过的,也有过人来考察。但这地方的地质复杂,路修过来要钻山,要跨峡谷,有些地段受海盐侵蚀。修路的成本非常高。而且总不能一条路就修一个村子吧,最好把附近几个村都连起来,情况就更复杂了。这个村没有什么富饶的自然资源,农作物也只能勉强自给自足。私人是不愿意投资的,省里的财政支出又拨不出那么多款……”

陶清风便问:“修这样一条路,要多少钱?”

老村长吐了一口水烟,他也没想到陶清风是在认真问,只当对方闲聊口吻,道:“八九千万,将近一亿吧。谁有那么多钱。”

陶清风神色复杂,心想:和这个数字,真是有缘啊。他定了定神,柔声道:“我知道了。”

老村长不懂陶清风是什么意思,陶清风却提出,想去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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