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要闹了!我先投降。”洛秋离挣脱开南宫镜,举起双手笑着带过此刻心中的忐忑。
南宫镜也未加阻拦,笑着陪他一起补上这层不愿捅破的窗户纸。
虽心底纵有遗憾与不甘,但他不愿做的事,他永远都不会勉强。
“上茶。”南宫镜带上斗笠,叫来门外下人,将一切导回正轨。
洛秋离晃着手中玉扇,也若无其事的状若平常。
很多时候有些事,彼此心照不宣,才是最好。
“镜,这次之所以急着找你回来。是因为主上需要一种能够迅速融到河水之中,并且可以传播致死瘟疫的药。”
“致死瘟疫?”南宫镜不自觉地又重复了一遍,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洛秋离沉下眸色,毫无转圜地点了点头。
南宫镜听后半晌无语,握着茶杯的右手上的指节却愈加分明。
“秋离,我是大夫,不是杀手,害人性命的事情…我,终究做不来。”
洛秋离闻言并没有露出太大的惊讶,反而一脸正如所料。晃了晃杯中浅褐色的茶水,他缓缓道:“镜,我问你,若是杀一人能救一人,你可会下手?”
南宫镜闻言不语。
“若是杀一人能救百人呢?”
南宫镜依旧不语。
“若是杀百人能救千千万万之人呢?”
“好了,秋离你要说了。你想说的我都懂,可是对于我来说,杀人就是杀人。”
“你既然如此想,为何当初还要跟着主上夺取天下?你可知这条道,本就是修罗之道?你当初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该清楚结果。况且…”洛秋离一步一步走近南宫镜,将他头上的斗笠抬起,义无反顾地望进他的眼中道:“况且你以前做的那些药,虽不致命,但却也间接地成了害人性命的帮凶。你以为自己只要一直如此,就能独善其身吗?”
南宫镜仰头望向洛秋离,眼底划过一丝颓然。
他以为他说的,自己都没想过吗?
只是…想拖得一时算一时罢了。
“杀一人为罪,杀万人是雄,屠得百万人就是雄中之雄。无论是主上,还是你和我,现在都只能称雄,不能认罪。你以为我们喜欢杀人吗?如果还有其它选择,我们断不会走上这条道路。而我想,你应该也是”
其实,洛秋离并不想这么逼他,在逼他的同时也是在逼自己。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如果再不认清事实,难保所有的成功不会功亏一篑。
有一瞬间,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在南宫镜的脑海不断闪回:纷飞的战火,经年的饥饿,惨死的父母,受尽欺凌的童年……他为什么要学医?又为什么要跟着李慕歌走上这条修罗道?
答案不言而喻,他又何必一直自欺欺人,同时又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粉饰自己呢?
洛秋离说得很对:没有人喜欢杀人,如果还有其它选择,他们断不会走上这条道路。
如果还有其它的选择……
“主上要的东西,我今晚就能给你。”低下头,他将整张脸都隐在斗笠之下。
洛秋离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对了,镜,还有一件事。这是芙蓉从东襄送来的,她觉得像是襄王的东西,而且上面有股奇怪的香味。”
南宫镜闻言,接过洛秋离递过来的一包东西。打开后,只见里面有衣服、手帕,甚至还有床褥、纱帐等一些日常之物。
凑近鼻端,他仔细闻了闻,不禁缓缓皱紧了眉——这个味道,他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据探子来报,东襄的君主已经连月未曾露面,所有的旨意都是透过内监传达。尤其在楚国即将被我国灭掉的这个当口,东襄却还没有任何动作,委实奇怪。我怀疑定是他们内部出现了动乱。但这阵子,东襄的皇宫内实在封锁过紧,他们的臣子也是一头雾水,所以芙蓉只能从一些别的渠道弄来些自宫里流出的物品,以期找到蛛丝马迹。”
南宫镜点头道:“放心吧,此时不难,我定会尽快给你个交代。”
洛秋离挥挥手中玉扇,笑道:“如此甚好,那我就高枕无忧地等着了啊。”说罢,他便走出门去。
南宫镜看着他手中的玉扇,有刹那间的出神。
他还是要到了那柄玉扇,主上对他或许并非无意……季七瞬在庙中一连等了数日,连半步都未曾离开,却还是迟迟不见沈逐风的到来。心中蓦然涌起不好的预感,他的脸色一阵苍白。
猛然想起,逃亡那日,他对他露出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的身体就忍不住一阵颤栗。在那种情况下,他怎么就相信了他能逃脱的谎言?
或许该说,如果没有沈逐风,他根本就无法逃到这里。
当然,他一路上也并非没有怀疑过,只是他一直强迫自己相信对方能够顺利脱险,况且沈逐风每次也确实都能顺利脱险。
但此时此刻,看着再次落下的太阳,他终于开始绝望。
无助地伏在冰冷肮脏的地上,他紧紧咬住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嘶喊出声,直至脸上的五官全都痛苦的扭曲在了一起,喉咙才承受不住地发出几声嘶哑的悲鸣。
眼前的地面,被一点点洇湿,滚烫的温度,令多日来所有被压抑住的情绪在一瞬间全部沸腾。毫不留情地击垮了季七瞬心底最后的防线。
如果,小六…小六他…他不敢往后再想。
这时,最后的一缕残阳,终于从破败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