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他被别人卖有什么关系?岑眠无辜地想着,不知怎么就不那么怕了。

看到大腿拉着自己跑的方向,越发确定大腿也没看到小卖部,还是说大腿这也能迷路了呢。

斗胆地拉回贺少钰往小卖部跑,任由大腿在自己身边用古刀档去横冲直撞的血水,岑眠还扁扁嘴小声地解释:“……蜚才没我聪明,他还走不出人家的阵法呢。”言语之下完全不察觉自己把“蜚”划出了“敌人”之列。

贺少钰看着岑眠比之前变化巨大的表现,嗤笑一声:“说得好像你跟人家很熟。”

“我,我今早才梦到他了,在梦里他还……”愈发靠近小卖部,漫天窜动的血线比来路更加密集,岑眠回头已经看不见校园里的风景,只见满目殷红,差点又迎面而来的一根血线被糊一脸血。

“你说什……”贺少钰一刀挡开那道血线,这次却没像前几次一样直接将它弹开。血线像是有实感一样,粘腻弹性地沿着古刀缠绕而上,切而不断。

没有听到大腿接下来的话语,岑眠的视线从血线缠上古刀便已断片似的漆黑,手腕却能感觉到大腿的手还紧紧拽着他,像是铁箍一般松也松不开。

“咕噜——咕噜——”像是漏水的气泡声,像是某种深海生物呼吸的声音,也像是……溺水时耳边的声响,四面八方皆是。

“啊,呜……”岑眠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呜咽,下一秒他已经仿佛置身于看不见底的水中,和梦里的感觉吻合无差,只除了,失去氧气的窒息感和耳道被真切的水充斥的隆隆声。

……马蛋!他的人类化形不会游泳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

四周冰冷刺骨的水围绕而来,水压压迫着肺里的空气,岑眠憋不住张了嘴,所剩无几的氧气从他嘴里化作几个泡泡——

“咕噜——咕噜——”

刺骨的水沿着他张开的嘴刺进肺里,岑眠张开眼睛,水冰冷刺痛地刺进来,却不像想象中的污浊——

整个水底像是透明渐变却深不见底的蓝宝石,一片一片像是红色羽毛一样的生物连接成线,在水里如同霍霍攒动的霞光,构成刚才击落他和大腿的层层血线,闪烁着,滚动着,叫嚣着。一根缠着一根,找不出源头,滚动着涌过来,带起水压起伏,不停地朝他们靠近。

……大腿,对,大腿和他一起掉下来的!他去哪了!

仿佛回应岑眠的紧张无措,岑眠脚下缠满的一堆密集红羽里,古刀的刀鞘野蛮地颤抖着,逆着水流愣是把岑眠托举上去。

……不会的,大腿怎么会在里面,岑眠嘴里“咕噜”地吐出最后一个气泡,圆眼睛不顾疼痛地睁大,里面满是无措和恐惧,不可控制的可怖爬满了他的心,比对死亡的恐惧更甚——

缚仙索,那是一条缚仙索。

攒动着的红羽随着水波露出缝隙,里面俨然是一根长长的、看不到源头的银白绳索,上面是熟悉的山神威压。而缚仙索之下,贺少钰俊美无匹的面容依稀可见,手里还紧握着古刀用力,脸上却是岑眠从未见到过的虚弱。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用“虚弱”这个词汇形容贺少钰。在他眼里,对方一直是强大得无所不能的。可是那个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人,现在就在自己脚下,甚至都没有对他愚蠢的行径暴躁地吼一句。

“咕噜噜——咕噜——”一丝空气也感觉不到,真空的水压里,脸色青紫的岑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左手使劲地扯动着右手的抑制器。

“啪——嗒——”锁扣松开的声音,那个岑眠曾经最宝贝的抑制器就这么被他生生扯断了。

抑制器顺着水流脱出岑眠手腕,渐渐沉入了深渊。

随着抑制器的脱离,还有异样水流的刺激,小白龙的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长出银白的龙鳞,细长的缀着一簇青色毛发的白尾巴冒出来,最后一只脑袋上长着小珊瑚的小白龙从岑眠原来的衣服堆里钻出来。

重获新生的岑眠习惯着用鳃呼吸的感觉,多少年了没有这么做了,上一次他这个模样还是他被捡到以前吧。

灵活的长尾巴调整着方向,他的身子只有几个月的豹子大,却正好方便了他钻进那些层层叠叠血线的缝隙。

游进了最后一层血线,岑眠看到了贺少钰被缚仙索困得死死的身体,脸上已经是自己刚才一样青紫的神色。

小白龙黑碌碌的竖瞳泛起水汽,无奈血线比之前的要坚韧许多,仿佛有生命一般抵触他,小小肉肉的龙爪子像是感觉不到痛,拼了命似的用力,愣是没有留下一道痕迹,反而他的龙鳞和指甲都被掀翻了好几个。

……为什么他是个废柴。为什么大腿要这么倒霉摊上他这个废柴。小白龙看着贺少钰仿佛死去一般的脸色,大大的眼睛骨碌碌地滚出一颗一颗泪珠。

失去指甲的龙爪上,龙血随着诡异的水波四散,闻到味道的血线们仿佛感知到了猎物,争前恐后地涌上来,要把两人团团围住。

大胆的血线更是枉顾岑眠之前的努力,一根一根地往岑眠和贺少钰身上缠。仿佛要将猎物拆吃入肚消化个干净。

……不准你们碰他!小白龙不知道哪来的孤勇,小小的龙身和长尾巴死命地缠住贺少钰,涌着血的龙爪子奋力地拍开那些纠缠上来的血线,似乎这样就会真的脱险一样。

看着那些贪婪的奇怪生物做出“嗅”“闻”“喝”这样人类才有的动作,全都为了他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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