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升心领神会,虽说心中嘀咕何必多此一举,却仍是颔首道:“严修先回驻地守着。”
严修领命告退,行到无人处时,弯腰时身形朦胧,化为虎纹小猫,眨眼就窜进杂草丛生的断墙当中。
陆升随着守卫引路,迈入帐篷当中,还未曾看清楚房中景象,郭骞已大步迈过来,跪在陆升面前,颤声道:“陆司马!竟是你来了。”
陆升道:“郭大人快请起,陆某乃是奉命行事,为赵忠将军送信来的。”
他细细打量郭骞,不过十余日不见,郭骞看似一如既往,陆升却直觉此人已与往日不同。能做出刺杀无能将领、将两千兵马轻易纳入麾下、打败杂胡军队、更竖起尸林吓退敌军的能人,早已同往日里默不作声、只埋头训练、鼓励友军的年轻军士判若两人。
郭骞忐忑不安任陆升打量,低声道:“陆司马请上座。”
陆升便一笑,柔声道:“郭骞,你气色甚好,我便放心了。”
郭骞微微一愣,随即笑起来,他生得高大英伟,眉目方正,一笑便格外亲善,二人各自落了座,陆升才取出信函,却是赵将军下达的委任状,擢升郭骞为行军校尉,统领左前锋营,仍是继续坚守慕兰堡,截断漱玉城与慕兰堡的联络。
陆升任监军,随同督守慕兰堡,同样有指挥兵马的权力。
陆升亦是此刻才看见赵将军信函内容,不禁苦笑起来,赵将军这是派他同郭骞分权来了,然而郭骞斩杀王猛,赢得军中将士敬仰追随,纵是郭骞愿意,全军上下又如何愿意?
故而他正色道:“郭骞,如今要称郭校尉,陆某并无行军打仗的经验,万事仍要以郭校尉为主。”
郭骞忙拱手道:“不敢当……陆司马一日为我的上司,就终生是我的上司。郭骞不敢擅专。难得今日无人来犯,请容在下设宴为陆司马接风洗尘。”
陆升却道:“守城当以粮草为重,接风却不必了。”
郭骞笑道:“不过一杯水酒、几道简陋小菜,断不敢奢靡,还望陆司马莫要嫌弃。”
陆升推却不过,只得留下来,又转告百里霄等人先行回驻地。
郭骞果然言出必行,只奉上简易菜肴,不过是烤鹿肉、面饼、酸奶饼等寻常物事。郭骞饮了两杯酒,却突然放下酒杯,望向陆升,感触良多般叹道:“两月之前,郭某却是万万想不到,竟能有一日同陆司马同席饮酒。”
寒门士族固然不同席,良家子同贱户同样泾渭分明,如今郭骞喜形于色,目光灼灼盯着陆升不放,他也只当郭骞是心中高兴,故而难免有些放肆了,只是微微一笑,随即肃容道:“乱世固然出豪杰,郭骞,只是情势不容乐观,赵将军麾下,仍有幕僚对你的行径多番诟病,忤逆犯上、不可轻饶。”
郭骞心中一动,倾身靠近,握住陆升一只手,颤声道:“谢陆司马肺腑之言,郭某……实乃迫不得已,待此间战事了解,自会向赵将军请罪。”
陆升笑道:“戴罪立功,自然将功补过,郭骞,我敬你一杯。”
二人畅饮长谈一番,只觉彼此又亲近了几分,时近深夜,陆升才离了首领府,返回驻地中。
水酒清淡,陆升也不过只有两分醉意,他同众人见过后,便进入为自己安排的客房中,点亮刺鼻的油灯,取出锦囊来。
锦囊中只有一张薄纸,乃是赵将军亲笔手书的密信,却是下令,若是大战胶着,便辅佐郭骞坚守慕兰堡;然而一旦得胜,就伺机刺杀郭骞,取其首级复命。
陆升不觉蹙眉,又细细将密信看过几遍,见果然并无旁的机密,这才将密信烧得干净,立在灯前凝神沉思,只觉心绪烦乱不堪。
他正在心中迟疑不决,窗口突然一响,也不知是什么物事在外头刮挠木窗,寂静营地之中,便响起了持续而刺耳的刮挠声来。
第69章 侠客行(八)
陆升一把抓起悬壶,靠近木窗,随即又听见窗外窸窸窣窣的刮挠声时断时续,其间夹杂着几声隐约猫叫。
他眉头一挑,便木窗推开一条缝,一只虎纹小猫顿时闪身窜了进来,几个轻盈起落,径直自地面跳上椅子,再跳上房中简陋圆桌,端正坐在陆升面前,一根尾巴高高翘起弯曲,圆溜溜的双眼倒映烛火,闪烁着暗金色。
陆升却留意到它嘴里叼着半页纸,约莫是从什么信函上撕扯下来的残片。
那虎纹小猫见陆升靠近,这才低下头,将半页纸放在桌上,用前爪轻轻推了推。
陆升放下悬壶,走近了拿起那残片,是军中常用的牛皮纸,纸质粗糙,却十分牢固,遇水也不易破损。他定睛细看,纸上写了些只言片语,看不出端倪,约莫是什么军师幕僚执笔写的军中记录,这幕僚只怕是卖弄才学,写得一手端丽繁复的古篆,陆升辨识许久,也不过识得寥寥数字,若是用来传递军讯,自然是个障碍,难怪被撕碎了弃之不用。他亦是扔了那半页纸,叹道:“郭骞手下若是有这等不识大体的幕僚,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虎纹小猫慢条斯理舔着爪子,懒洋洋道:“这是郭骞亲笔写所写。”
陆升只一伸手,就抓着后颈皮,将它拎在半空,皱眉道:“严修,此话当真?”
严修任他拎来拎去,四爪缩在腹下绒毛中,尾巴却自然垂下去,看那神色竟格外严肃,喵了一声又道:“自然不敢骗抱阳公子,郭骞写了又写,不满意便全烧了,我费尽心思,才偷……咳取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