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升眼神一凛,立时转身朝着呼声传来处拔足奔去,谢瑢才一抬手,却也随之望向了惊叫声响起的方向,眉头一挑,旋即改了主意,身形一闪,也往那杂乱破旧的小巷深处冲了进去。
郭骞却迟疑片刻,急忙抱起铃铛,先将外甥女送回家中,这才急匆匆往惊呼响起处赶去。
陆升最先抵达,那耳子巷窄小而崎岖,往深处更是盘根错节,犹如蛛网迷宫一般,房屋破旧,更有些房屋四壁透风,连住的人也没有,故而黑沉沉看不清楚,只嗅到浓烈血腥气味扑面而来,隐约见到半扇破门掩映的无人小院中,浓墨重彩般泼溅着满地深色痕迹,超过十条人影一动不动,散乱匍匐在地上。
另有一人连滚带爬正背离小院逃走,只是惊吓太过,手足无力、瑟瑟发抖,接连几次起身都再度摔倒,徒劳在地上乱蹬。
陆升一把将他拽起来,喝问道:“出了何事?”
那少年却只顾惊恐挣扎,不觉间有个小小的物事自怀中掉落在地上,滚进杂草碎石当中,这两人竟无一人察觉到。
陆升只觉握住的手臂瘦弱不堪,竟是个面黄肌瘦的少年,挣得惊天动地、哭得涕泗横流,磕磕碰碰得说不出话来。他问不出前因后果,索性将那少年提到街巷对面的墙根下,再摸出个火折子点燃,往院门里侧一照。院中乍然望去,就好似满地铺着红毯一般,鲜血淋漓,正顺着残破石阶,蜿蜒如溪流,拾阶而下,一颗一颗血珠仿佛珊瑚珠子滴落在自台阶缝隙中茁壮生长的蒲草上。
异常阴冷的气息乍然袭来,陆升不假思索拔剑、格挡、反击,一气呵成,那黑影为避开悬壶锋芒,不得不连连后退十几步,正踩到了那瘦弱少年的腿上,那少年又惨呼起来,却只发出半声声响,落在地上的火折子映照出他瞪大的双眼中,惊恐万状的神色渐渐涣散,刺目鲜血从头顶划过额头,成股流淌过面颊。
白衣僧人自尸身头顶轻巧拔出金刚杵,任由其倒地,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金刚杵尖端的血迹,阴冷视线落在陆升手中的剑刃上,突然神情狰狞,喝问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潜入我净业宗重地,神不知鬼不觉盗走悬壶?”
一面喝问,一面足下发力一蹬,欺身而上,金刚杵挥舞成金芒闪现的光网,迫得陆升不得不左支右挡,只剩招架之力,狼狈道:“鬼叶!你好大的胆子,竟潜入我西域都护府杀人!”
那僧人正是鬼叶,他对陆升的呵斥充耳不闻,攻势却是凌厉万分,陆升拼尽全力,才能挡下来,好在他察觉鬼叶有所顾忌,并不敢持着金刚杵同悬壶硬碰硬对上,每每剑刃过处,金刚杵便要避让稍许,变招朝下一处袭击而去,一面笑道:“不过几个下三滥的盗贼,也值得军爷说道,小僧替贵府铲除罪犯,可是连悬赏都没有收。”
陆升才能借着这避让的机会,一口气同鬼叶过了三招,便察觉眼前这僧人的动作,竟好似又加快了几分,黑暗之中,他已有些赶不上对方速度。
就在此时,一柄黑色剑刃无声无息刺来,好似融入夜色中一般,好在鬼叶见机得快,立时收了攻势,足底一蹬,头往后仰,金刚杵却狠狠砸在森冷锋刃上,顿时二人如遭雷殛,各自弹开了。鬼叶竟踉跄了两步才站稳,旋即望向来敌,细长眉毛皱起来,冷笑宛若修罗在世,魔神降临,“什么人,趁人不备,痛下杀手,非君子所为。”
谢瑢长袖垂下,唯有一截剑尖露出披风外,却站姿风雅,气定神闲得好似方才不过提笔匀了匀墨,写了几个字,含笑道:“有客自远方来,仓促相迎,招待不周,请贵客体谅。”
鬼叶哼笑道:“你们中原人,个顶个的虚伪造作,令人作呕,却杀也杀不干净,倒叫人犯愁。”
陆升自手腕到手臂酸麻颤抖,险些连悬壶也握不住,然则如今有了援手,他也信心暴涨,往前迈了半步,沉声道:“鬼叶,你三番两次擅闯国境,莫非真当我大晋无人不成?今日定要将你留下来。”
鬼叶这才将视线转向陆升,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又在阴阴笑起来,“月余不见,你这小东西倒有长足进步,能挡下我三招。年纪虽然大了点,却是个可造之材,倒不如随我回净业宗,让哥哥我悉心调教几年,保你难逢敌手,想杀谁就能杀谁,想留谁,自然也能留谁。”
不等陆升开口,身旁一阵风声掠过,靛蓝披风被谢瑢随手一抛,犹若夜枭展翼飞空,落在地上。谢瑢无声无息、迅捷如电,手中黑刃宛若黑色闪电,朝着鬼叶胸腹侧挑而上,锋芒毕露的森冷剑气眼看就要将目标切开巨大伤口。
旋即却响起巨大爆裂声,金刚杵同黑刃剑短兵相接,伴随巨响火光四溢,犹若飓风的冲击力往四面八方撞击开来,竟撞得几截破墙轰然倒地,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旧房屋顿时塌陷成瓦砾堆。
陆升一时间寻不到支撑物固定身形,也被冲得连连朝后踉跄几步,后背径直撞进某人怀中。那人下意识将陆升抱住,惶惑道:“陆、陆司马?”
却是郭骞也匆匆赶来了。
陆升忙站直,反手抓住郭骞手臂,怒道:“你来做什么!”
郭骞道:“我来帮忙。”
陆升皱眉道:“莫要添乱,此事你不必插手,至于私自外出……明日回营再同你算账。”
郭骞听他语调虽然严厉,心中却升起一股暖流,若陆升当真要重罚,先前就不会替他遮掩,只得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