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御史台尽力,不需要你多言多语。你是陛下的弟弟,在这个时候应该体贴兄长遭逢叛乱心伤不已,多加宽慰,多表忠心,对于他所言,不管你认为是对是错都应不遗余力的赞成、支持。至于他的所作所为本身是对是错,跟你没有关系,也不会有人怪你。”
萧崵也不知将我的话听进去了几分,低着头迟迟未语。
第119章
这间隙里有宫女进来似要禀报什么事,见萧暘在这儿有些许顾虑,踯躅着不肯说话。
我抬头看她:“说罢。”
“娘娘,囚帐那边传来消息,罪人萧晠自杀了。”
萧暘犹如被沉雷击中,怔怔地自月牙弯凳上起身,不可置信地回看那宫女,“你……你说什么?”
宫女垂眸敛袖,极为恭敬地重复了一遍:“罪人萧晠自杀身亡了。”
萧暘抹掠去了全部的神情,眼神空洞地跌坐回凳子上,袖间的银箍正磕在案桌上,发出闷顿的声响。
我亦有些凄怆,深吸了口气,让那宫女退下。
萧暘凄凉地浅笑了一声,“他杀了二哥,逼死了四哥,下一个是不是就该是我了?”
我顾虑地看了看毡帘,那里映出人影憧憧,忙示意萧暘闭嘴。却恍然忆起,去年在太极宫里似乎萧晠跟我说话时我也这样满含顾虑地去看过随侍在侧的人,那时他跟我说什么来着。
他说,“皇兄这是待我好呢,还是连我也一起疑心了?”
不过年余,事情竟真得演变到了这个模样。
我看着凄怆不已的萧暘,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我自己:“不会的,只要你别做错事,别犯糊涂,陛下不会杀你,你是他的弟弟。”
他陡然站起身,一昂头似是还想说什么,我忙瞥了眼帐帘外,色厉严肃地说:“还有,不要乱说话。不管你心里多难过,都得管住了自己,你是端王,是诸王之首,应当稳重、内敛、寡言,切勿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让别人知道,明白吗?”
萧暘紧咬住牙,沉静无声,只有两行泪顺着脸颊滑下来,他伸出手掌将脸上泪水胡乱地抹干净,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多谢皇嫂提点,臣弟告退。”
目送着他掀帐离去,我有些疲惫地坐回去,有些担心,怀淑刚刚见过萧晠,他便自杀了,萧衍对怀淑的怀疑一定更甚。
---第二日,姜弥率军上山,和萧暘合力从闽南军手里接管了洛州叛军,萧衍下旨只处置镇将以上的叛军,不波及普通士兵,亦不牵连亲眷,连萧晠的妻儿都放过了,准许他们离开洛州。
我想这也许就是萧晠的愿望,知道自己兄长的为难,用一死解了他的困局来保下自己妻儿的性命。
紧盯着龙帐那边的动静,见朝臣陆续都出了来,最后连姜弥和萧暘也退出来。我便想去看看萧衍。
山上寒风凛冽,本已是春意阑珊的时节,空中还弥漫着丝丝沁骨入髓的凉意。我远远见着芳蔼和卢漱玉纠缠在一起,两人面色都不好看,像是起了争执,脚边散落了一地的红绸飘带和几把玉骨折扇。
我本来不想管,又怕这个当口惹出什么事端,便上前去,命宫女将她们分开。
芳蔼见是我,红着眼眶过来抱住我的胳膊,哽咽着落泪。
卢漱玉躬身敛袖朝我揖礼,面上亦忿忿,不做言语。
“你们两个在闹什么?”
芳蔼素手指向卢漱玉,指尖莹白,连动着胳膊微微发抖:“她也太过分了,四哥尸骨未寒,便为了讨皇兄欢心去筹备什么歌舞,还拿了这些大红大绿的东西来。”
卢漱玉也不甘示弱,俏眸圆瞪:“那是谋逆的罪人,难道还要给他披麻戴孝不成?公主可别忘了,他差一点打到山上伤害陛下龙体。”
芳蔼气得浑身发抖,却也说不出什么台面上的道理,只在我怀里哽咽着说:“你闭嘴,那是我四哥,不是什么罪人。”
萧晠与萧晔不同,他生性宽厚温和,待弟妹又好,所以芳蔼难过也是情理之中。
可卢漱玉说得也没有错。他毕竟罪犯谋逆,能饶过他的亲眷已是法外开恩,没有为他举哀的道理。
我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东西,那些红的如同一团烈火的绸缎上沾染了许多草籽灰尘,玉骨折扇也都灰蒙蒙的几乎看不清本来颜色。便让宫女们将这些东西捡起来,还未说话,却有先一步把它们夺过去狠狠掼在地上。
打眼一看,是萧暘。
“五哥……”芳蔼哀泣涟涟地低唤了一声,往萧暘怀里钻去。
萧暘抬起胳膊,护犊子样的把芳蔼抱住,淡蓝广袖顺着芳蔼素白的衣衫流垂而下,上面刺绣着点点白花。
我一时有些发愁,瞥了他一眼:“你这是干什么!”
萧暘不理我,只将冷淡的视线投向卢漱玉:“皇兄就算再有兴致,只怕这时也赏不进什么歌舞,且咱们皇帝陛下只喜欢素淡清灵的色泽,看不惯这些花花绿绿,只怕枉费了卢姑娘一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