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蒙着双眼忙起身行礼,从老宫女手中将她老人家接过来,太后双手拢在雪雉毛披帛里,瞅了一眼我的脸,没好气地说:“哀家本来说着不愿意跟皇帝坐一辆车,瞧着他那张冷面就来气,跟谁欠了他钱似的。”
“陛下劳心朝政,可能是累了。”我低繻了声音,缓慢劝道。
太后端详了我一阵儿,道:“那你是劳心什么?怎么脸色也这样差?”
我低了头:“儿臣这些日子身体不适,夜间总是睡不安稳,所以脸色差了点,并无大碍。”
太后狐疑地盯了我一阵儿,冷哼了一声,像是觉得我没跟她说实话。但这一路,我却觉得她待我不似往常那么冷淡,周到殷勤了不少,倒好像在故意跟我套近乎似的。按照往常的经验,这十有八九是没好事的。果不其然,依稀快到骊山,掀开车帘已能看见那浮延在山峦尽头的宫阙时,太后才捏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愁绪,叹道:“你就没察觉,今年年节宫中大宴小宴都不见芳蔼吗?”
我一想,还真是。忙惶愧道:“今年琐事实在太多,儿臣疏忽了,芳蔼妹妹是怎么了?”
太后叹道:“她让人来报,说是自己身子不爽,就不进宫了。可哀家的人探听到,她和谢道蕴感情不睦,两人已分房而睡,这孩子从小就孝顺,一定怕哀家担心,才借口不来的。”
我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芳蔼妹妹的事情真是令人忧心,却不知该怎样才能帮她?”
太后闻言,凤眸中掠过一抹精光,神采奕奕地看我:“你当真心里有你妹妹,想帮她?”
我陡然一个激灵,觉得后脊背发凉,犹豫着点了点头。
太后往我身边挪了挪,温声道:“你去跟皇帝求求情,就让他准了芳蔼和谢道蕴合离。”
马车行过一阵石头路,颠簸更甚,我忧虑道:“母后有所不知,儿臣已向陛下求过情了,可陛下不准。”抬头看了一眼太后,楚楚可怜道:“儿臣人微言轻,轻易说服不了陛下什么,他也不会听儿臣的话的。”
太后哼了一声,又挪了回去,冷森森地看着我:“你是不是记恨哀家逼着你把润儿送到勤然殿,故意也要让哀家尝一尝骨肉分离的痛苦。”
我慌忙摇头,刚想出言辩解,被太后堵了回去:“既然没有,那这事就交给你了,等到了骊山行宫,你和皇帝一起住兴庆宫,同一个屋檐下,总能找到合适时机说这事。”
我抻了脖子,刚张了口,还没说出话来,就见太后拢了月白裙流云坠角,半阖上了双目,懒散道:“哀家要休息片刻,你别出声了啊。”
望着她精心描画的弯眉,一张敷了脂粉比我还红润的脸,不由得哀声叹息,能生出萧衍那种妖孽的人,又岂会是省油的灯。
到了骊山脚下,宫女扶着我下了车,远远望去,见萧衍在魏春秋等一甘内侍的拥簇下正在石阶下等着。太后走到跟前,他微微俯身道:“母后。”太后在马车上睡得很是憨沉,因此这会儿格外精神,一手搭在我臂上,一手搭在萧衍手上,冲着扶摇数里的石阶天梯道:“走,上去吧。”
我避开视线不去看萧衍,余光所及,他也只垂眸看地。
扶着太后走了十几道石阶,她老人家依旧气力雄厚,却是纳罕地歪头看我:“皇后,你怎么了?”我用长袖掩着,拿手抚住胸口,“没,没什么。”
“没什么这大冷天的你出这么多汗?”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额头上寒涔涔的一片水渍,默不作声地抬起袖子擦干净,静声道:“无事,可能穿的有些多……”歪头时见萧衍正目含忧色地看着我,触及到我的视线,忙又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太后便不再言语,但明显感觉他们两人的步伐慢了许多。
我从未在冬日来过骊山,原以为百花尽敛,必定是满目枯芜。但没想到皑皑白雪落在嶙峋苍翠的假山上,点缀着漫漫的苔草,飞絮蒙蒙,霜雪如花。而林苑中,有盛开争妍的红梅,不同于太极宫中的花至迟暮,开得正是娇艳芬芳的时候,映衬着霰雪飘絮,满山的红梅如落在皎色中的朱砂点缀,似一幅着墨幽然的画作。
将兴庆宫的寝殿轩窗敞开,竟见一只小白猫蜷缩着身子在沿台上,我伸手将它抱进来,琉璃珠般的幽蓝眼睛懒洋洋地睁开睨了我一眼,喵呜着低叫,抻了抻自己略显肥胖的身子下的小短腿,又将眼皮合上了。
我被它憨态可掬的样子逗笑了,抱着它上了榻,扯过被子将我们两都盖了起来。只刚上榻,灵徽就进来说:“秦太医来了,正在殿外。”
我奇道:“我没叫太医啊。”
灵徽抬眸看了我一眼,低声道:“是陛下让他来给娘娘把脉的。”
第90章
秦院令隔着白缎子诊了许久,其神色凝重的让我以为已罹患绝症,命不久矣。他斟酌了许久,方才说:“娘娘是忧思过甚,郁结于胸,导致血瘀不畅,会时常胸闷眩晕,臣开几副药,娘娘应时吃着,细心调理,最重要的是要放宽心,切忌多思多虑。”
素问起身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