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上却已经有一人,身形瘦长,一袭蓑衣,头戴尖顶斗笠,面容隐于之下,看不清轮廓。

那人手中提了一细长棍子,遥遥悬于湖面,不知所为何事。

李寻欢笑了笑,竟是舍了轻功,缓步行于冰层之上,一步一步走向了朱亭。

明月之下,青年行于湖泊冰层之上,如履平地。

行的近了,方见那蓑衣人手中所执竟分明是一细长鱼竿,鱼钩深于冰层之下,不见踪影。

一人一亭一湖,独钓寒江雪。

“夜色正好,鱼儿肥美,兄台可要来上一壶美酒?”

李寻欢笑道,随手间将酒壶掷出。

酒壶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隐约见透明酒液急速回旋,不溢一滴。

那蓑衣人不言不看,干净利落的一抬手,酒壶落于他掌中,乳燕归巢倦鸟归林也似。

他低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好酒!“

李寻欢的酒自是好酒。

万中无一的好酒。

蓑衣人却又叹了一声。

“可惜这酒虽好,今日我却没有口福。”

李寻欢闻言道。

“何以见得?”

“你这人不好,人不好,酒再好,我也是不肯喝的。”

蓑衣人的声音低沉缓慢,说话间语气沉稳淡定,仿佛说的至理名言一般。

他也向来这样认为,

况且在这世间,他的话本已就是至理名言。

李寻欢来到他的身旁,随意的弯身坐下,他微微屈起一只腿,偏头望向蓑衣人,洒然一笑,笑意若云开日出,雪融春来,竟似带着几分少年意气侠客快意,只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起来。

“我就想今日你该来寻我了。”

毫不在意蓑衣人的话,他抬手讲蓑衣人的斗笠摘了下来。

“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你戴斗笠的样子。”

“我知道你自己也不喜欢。”

李寻欢道。

蓑衣人哼了一声,落在月光里的一张面容轮廓分明,苍白英俊的过分,竟是把月光都比下去了三分。

他手里还执着那跟鱼竿,却终于转过头来。

“你该庆幸我戴着斗笠来见你。”

“我若是有一日不戴了,那一日,要你死,要么我死。”

李寻欢含笑听着,一言不发。

那人见了,却不再说旁的狠话来了。

他知道说了也没用,索性换了一个话题。

“妖狐夜出你查出什么眉目没有?”

“查到一个名唤卷长风的江湖人。”李寻欢看着手中的斗笠,眼眸温柔而灵活,仿佛手中的是一朵再美丽不过的花朵。

“可惜,他死了。”

蓑衣人道:“就这些?”

“当然不止这些。”

李寻欢轻轻的将斗笠放到一旁,忽然抬头看向蓑衣人。

“其他的我想你总该比我更加清楚。”

他的唇边犹带笑意,一双眼眸却毫无笑意,漆黑透彻,并不锋锐毒冽,也不冰冷灼人,在这样的夜里,却像是仿佛生出一轮明日,光芒透骨。

那蓑衣人被骤然灼痛了一下,火烧火燎的疼痛袭来,却又终成细密的酥麻入骨。

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将所有的战栗都压下,有些漫不经心的说:“本也没想瞒着你。”

“果然是你。”

李寻欢道。

“你为何要做出这一场妖狐夜出的戏?”

蓑衣人淡淡道:“因为我很奇怪.”

“朝堂之上,个顶个的都是纸糊的人偶泥做的人像,面上风清朗月仁义滔天,腹中却毒辣狠绝满心私利,抬手间杀人满门,张口间绝人后路。朝堂之下,军中兵卒多早死,城中小吏富如油。”

“我觉得很奇怪。”

“市井之中,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心无扛鼎之志,不精于学,不良于行,食珍馐,言无物,趾高气扬,迂腐蠢笨,却榜上有名,光宗耀祖。”

“我觉得很奇怪。”

“千里灾荒路,父食子,妻杀夫,子弃母,终至城池,却于城墙之下血肉成枯骨。”

“我觉得很奇怪。”

“还有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不明白,很奇怪。”

“这比修仙要不容易的多。”

蓑衣人看着李寻欢。

“不明白就要想办法弄明白,不知道就要让自己知道。”

“但是很多人都不同意不理解。”他嘲讽一笑:“所以我就给他们一个理由给我一个借口。”

李寻欢看着他,忽然伸手将酒壶夺了过来。

他仰头喝了一口,复又低头望向他。

“你已经有了一个东厂。”

“不够。”蓑衣人道。

李寻欢静静的看着他:“就因为不够,就因为你的不明白不清楚很奇怪,所以就有这么多人该死?”

“对。”

“我若清楚了明白了,这世上会有无数的人能活。”

李寻欢忽然淡淡一笑。

“陛下,何必为自己的yù_wàng和恐惧找借口?”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觉得那些人该死。”

“更加不会配合你找出一个凶手来。”

蓑衣人,朱见深,嘴角扯了扯,冷笑一声。

“你若找不出来,你就等死吧。”

李寻欢摇摇头,叹一声:“我既然无法冒着天下动荡的危险手刃真凶,也无法寻一个假的凶手给你,自然只能等死。”

他抬头看向天空,笑道:

“死,也许也是一件好事。”

“是不是?”

他微微偏头望向朱见深。

他的眼眸,仿佛春风吹动的柳枝,温柔而灵活,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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